第165章 與惡魔的正面遭遇（5）

  當牛頭人開口說話時，它的周圍出現了一股怪異的吸引力，讓人無法移開目光。裴仁禮連試圖轉動脖子的努力都失敗了，就像是當人面對巨大威脅的兇惡野獸時，會不自覺的集中全部精神注意它哪怕再微小的一個動作。

  儘管牛頭人的外表沒有發生任何改變，但使用那副肉體說話的，已經是另一種更加高階的存在。

  ——惡魔領主。

  深淵是個混亂、無序由純粹惡意形成的位面，由位面原質生成的惡魔與凡人靈魂墮入深淵後轉化來的惡魔多到無法計算，數字都快沒有意義了，連個模稜兩可的大致數字都不可能給的出。

  在這些惡魔當中，有一些惡魔攫取了更加強大的力量從罪惡的同胞中脫穎而出，力量與尋常惡魔有天壤之別。

  他們有的統治著深淵的一層，也有的統治著數個惡魔國度，甚至是具備神力。

  這就是惡魔領主。

  和神祇一樣，惡魔領主能賜予神術組建教會，幫助他們完成自己的陰謀和血腥的詭計，很多時候就算是真正的神祇也拿他們毫無辦法。

  也就是說牛頭人現在的狀態類似於請神上身，而跟牛頭人關係密切的惡魔領主，就只有角魔之王、巴弗滅。

  惡魔領主想要進入凡人世界比普通惡魔還要困難的多，巴弗滅很可能是通過他的邪徽將意識附身在牛頭人身上，幾乎不可能展現他的力量。

  但即便如此，還遠遠算不上強大的凡人，依舊很難進行反抗。

  幸運的是，現場有一位聖武士。

  「滾出去！滾出我們的世界！」

  瓦瑞拉舉起熟銅棍，將其垂直著砸在地板上，一圈神聖的靈光順著地面快速擴散，接觸到它的眾人紛紛感覺身體一輕，像是從噩夢中驚醒，呼吸如出水的魚一般急促。

  「哦？」

  惡魔領主的目光轉向瓦瑞拉，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著她。

  時間仿佛只過了一瞬，也好像過了很久，巴弗滅透過它信徒的身體說道：

  「好吧，這次我只是作為觀眾。很不錯，我期待你們有一天會關進我的囚牢，作為我的收藏品。」

  奇異的壓迫感這次徹底的消失了，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但剛剛因為惡魔領主的遠去而鬆了一口氣的眾人馬上注意到，那隻牛頭人狀態不太對勁。

  它裸露在外的皮膚青筋暴起，血管像是蚯蚓一樣在皮膚上凸了出來，與之截然不同的威脅頓時籠罩在眾人心頭。

  ——吼！

  它的咆哮讓人頭痛欲裂，在有些模糊的視野中，牛頭人掄起長鉤刀，對著人多的地方直接掄了過去。

  不管是人體還是惡魔，幾乎瞬間被切碎打爛，完全憑一股蠻力胡亂攻擊，在地板和牆壁上留下了很多猙獰的裂痕。它也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有自己人，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

  體型龐大的牛頭人出現在戰場上本就是很大的威脅，它發起狂來，造成的破壞未見得比火球術小多少。

  瓦瑞拉深知必須阻止它，但牛頭人的長鉤刀範圍太大了，瓦瑞拉很難闖進去。

  關鍵時刻，半身人阿爾頓充分發揮自己的身材優勢，長鉤刀揮過來他只要一彎腰就能讓過去，成功闖到牛頭人腳下。

  他縱身一躍，靈活的像一隻跳蚤，踩著牛頭人的膝蓋再度往上爬，成功爬到了牛頭人的背上。

  由於視角問題，裴仁禮沒看到阿爾頓有沒有拿短刀趁機攻擊，可以看見的是，牛頭人幾乎不受任何影響。

  它現在處於類似狂化的狀態，變得不知疲憊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是巴弗滅臨走的時候留下的坑。

  短柄武器對付這種大體型的敵人太貧弱了，再怎麼鋒利，以牛頭人的體型來說也僅僅只是劃傷，阿爾頓踩著牛頭人背後的毛，又往上竄了一截。

  這下他直接坐在了牛頭人的腦袋上，雙手跟握方向盤似的抓住它的牛角，使勁往後一扯。

  已經完全沒有理智的牛頭人發泄一樣順勢轉身橫著掄出長鉤刀，但別忘了，牛頭人的位置正對著大門口。

  一群剛要從門後擠進來的惡魔，頓時遭到毀滅性打擊，完全沒有想到牛頭人會砍它們，也來不及躲避多防禦立刻碎了一地。

  「這個好！再來這邊，這邊！」

  阿爾頓體驗到了騎乘的快樂，故技重施攥著牛頭人的角往另一邊傾斜，那邊惡魔多。

  但狂化會失去理智不假，不代表狂化以後就允許有人在自己頭上拉屎。

  玩的正嗨的阿爾頓一抬眼就看到一雙大手抓過來，急忙跳起來像是猴子似的躲避。

  「震退箭！」

  安娜鬆開弓弦，一支箭矢嗖的一下扎進牛頭人的胸膛，提前灌入箭矢的氣瞬間爆開，釋放的衝擊波讓體型龐大的牛頭人都跟著後退了半步，給阿爾頓爭取到了逃脫機會。

  這種情況再控制牛頭人的方向已經沒有意義了，再不想想辦法，阿爾頓說不定會被牛頭人給捏死。

  不過攻擊狂化狀態的牛頭人也並不是理智的選擇，它立刻轉向瞄準了安娜，手中的長鉤刀狠狠往下一砸。

  地板像是被蹂躪過一樣碎裂，如果不是安娜靈活跑得快，怕是直接變成一團血沫。

  瓦瑞爾趁機從側面突入，熟銅棍嘭的一聲砸在牛頭人握著長鉤刀的手指上，能清晰的聽到骨頭碎裂的脆響。

  一般手指骨折，因為疼痛肯定握不住武器了，瓦瑞爾優先降低牛頭人的威脅度這點沒錯，可狂化狀態的牛頭人對於疼痛根本視若無睹，揚起長鉤刀像風車般旋轉。

  捲起的狂風讓周圍不管是凡人還是惡魔都如同屁股後面有狗攆的一樣，顧頭不顧腚的趕緊跑。

  裴仁禮在後面幾次都想施法，但還是猶豫著放下。

  就像之前說的，貿然攻擊狂化狀態的牛頭人並不是個明智的選擇，除非能一發將牛頭人帶走，否則將會拉一大波仇恨。

  簡而言之，就是前排根本拉不住怪。

  可現場的情況已經容不得裴仁禮繼續猶豫了，繼續讓牛頭人發飆下去，守在地上商店街的凡人會全滅。

  隔空畫了幾個符文，裴仁禮遙遙一指：

  「沉淪術！」

  發狂胡亂揮舞武器的牛頭人頓時腳下一軟，堅固的岩石變成了柔軟的爛泥，將它的蹄子陷了進去，龐大的身體半跪在地上，已經快要被轉暈了的阿爾頓趕忙趁機跳了下來。

  瓦瑞拉和安娜見狀正欲補刀，緊接著她們就看到牛頭人低下頭，尖銳的牛角正對裴仁禮。

  「快逃！它瞄準你了！」

  裴仁禮沒用攻擊法術，就是怕被盯上，結果連控制法術都不行。

  伴隨著嘭的一聲爆響，牛頭人踩碎了腳下的岩石，龐大的身軀以不可思議的高速沖向裴仁禮。

  牛頭人不像惡魔那樣具備能量抗性或免疫，它們最擅長的就是衝鋒。

  「大地護盾！」

  雙手摁在地板上，一大塊岩板拔地而起，裴仁禮想用這玩意兒爭取一下時間。但他還是低估了牛頭人的衝鋒能力。

  大地護盾完全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像是碎餅乾一樣被輕而易舉的撞碎，裴仁禮此時才剛剛開始移動腳步，兇猛狂暴的風已經直逼面門。

  躲肯定已經來不及了，千鈞一髮之際，裴仁禮用法杖敲了一下地板：

  「反邪惡法陣！」

  激活魔法物品自帶的法術效果遠比自己施法快，一圈漂亮的金色法陣出現在裴仁禮腳下，薄膜狀的神聖靈光立刻將他保護起來。

  緊接著，他就被牛頭人正面命中。

  反邪惡法陣在千分之一秒後立刻碎裂，裴仁禮本人更像是被擊飛的棒球，哐的一聲砸在身後不遠的石柱上，順著表面滑落在地。他也體會了一把武俠小說中經常出現的喉頭一甜是什麼感覺。

  ——頗為日狗。

  此時從他的方向傳來玻璃破裂的聲音，保護他的法師護甲無法承受牛頭人的衝擊力，此時宣告破裂。

  但這並不代表裴仁禮靠法術躲過一劫，內臟都好像移了位似的難受，一睜眼他就看到口吐白煙，瞪著通紅的眼睛舉起長鉤刀的牛頭人。

  ——轟！

  急忙就地一滾，長鉤刀落在裴仁禮的身後，那感覺更像是身後炸開了個炸彈，衝擊波和碎石毫無保留的打在他身上，一下子把他吹開。

  「颶風之弓！」

  關鍵時刻，還是安娜的援助來得快。

  箭矢射中牛頭人的後背，已經失去理智的牛頭人沒有追著裴仁禮不放，因為受到新的攻擊，立刻轉向沖向了安娜。

  短弓在此時已經沒有用了，她急忙抽出花吻，想辦法靠靈活性跟牛頭人兜圈子。

  阿爾頓則趁機再度從背後爬上去，這次牛頭人的背後插了根箭矢，往上爬比上次更容易一些，氣的牛頭人連連咆哮。

  瓦瑞爾沒有立即參與到圍攻，一個箭步竄到裴仁禮身邊：

  「聖療！」

  溫暖的治癒靈光讓裴仁禮感覺舒服了不少，他吐出一口淤血，全身上下錯位的感覺也在迅速減輕。

  聖武士的聖療不如牧師的奶量足，也不如牧師的奶量持久，但應急是完全足夠了。

  「必須想個辦法處理掉它，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裴仁禮剛打開一瓶治療藥水仰頭喝下去，聞言還不等回答，就聽到阿爾頓那邊傳來聲音：

  「別碰我！臥槽！」

  剛剛還在牛頭人背上來回躥的阿爾頓不小心被牛頭人抓住，幸運的是他沒有被直接捏死，不幸的是，他被當成一個球丟了出去。

  瓦瑞拉立刻向前沖了幾步跳起來抱住他，讓他避免了被直接砸在牆上的命運，但兩人也被牛頭人強橫的力道拽著在地面上滑行。

  瓦瑞拉倒是沒事，畢竟身披重甲，阿爾頓就比較慘了，差點把他摔的昏迷過去。

  急忙再度使用聖療，可聖療的能量優先，附著在瓦瑞拉手掌上的治癒靈光閃爍了幾下，像是接觸不良的燈泡般快速熄滅。

  好在阿爾頓沒有真的昏過去，他接住裴仁禮丟來的治療藥水趕緊灌下。

  「裴仁禮你就沒什麼好用的魔法嗎？」

  「魔法也不是萬能的啊，現在只能儘量纏住它，等它的狂化結束，畢竟只要我發起攻擊……」

  說到一半突然沒了聲音，瓦瑞拉轉過頭，看見裴仁禮捏著下巴：

  「我好像還真有一個能用的法術。」

  「必須要什麼？」

  「時間，因為我從沒練習過這個法術，需要很長的時間施法，還得你們配合我。」

  瓦瑞拉毫不猶豫的點點頭，也沒問更具體的因為沒那個時間。

  只有安娜自己纏在牛頭人腳下，儘管她的花吻能輕而易舉的撕開牛頭人的皮膚，處於狂化狀態的後者根本不在乎，而只要它打中一下，安娜差不多就等於是沒了。

  裴仁禮扶著背後的柱子站起來，正好看見趕來的蜜雪兒，指了指地上的阿爾頓：

  「快把他往後送。」

  「你呢？」

  「我沒事，暫時不用。」

  由於牛頭人堵著門，後續的惡魔不能也不敢進來，這讓後排的壓力驟降，蜜雪兒才有時間跑上來。

  阿爾頓被蜜雪兒拖走，裴仁禮深吸一口氣，胸膛依舊隱隱作用，但此時也不顧上這些了。

  他拿起用像是挎包一樣掛在身上的法術書，手指快速翻頁，找到自己想要的內容。

  牛頭人處於狂化狀態，不知疲憊不懼疼痛，但這並不代表就不會受傷。

  以裴仁禮所掌握的魔法，不可能一發把牛頭人帶走，這是客觀事實。

  但如果把血量壓倒可以一髮帶走的程度不就好了。

  「儘可能的對它造成傷害，我需要時間！」

  聽到裴仁禮的聲音，重新衝上去的瓦瑞拉將神聖力量引導向手中的熟銅棍：

  「破邪斬！」

  這一棍如之前一樣，再度命中了牛頭人的下腹部，由於它失去理智完全不懂得防禦，反而比之前還要容易一點。

  神聖力量直接撕碎牛頭人的血肉，但可能是狂化增強了牛頭人的力量，它被命中的腹部儘管血肉模糊，卻沒有像第一次那樣被打了個對穿。

  吃痛的牛頭人揚起蹄子，想要把瓦瑞拉踩扁，此時找到機會繞至身後的安娜，學著之前阿爾頓的操作縱身一躍，造型怪異的精靈曲刃刺入牛頭人的胸骨，並在體重的作用下擴大傷口。

  此時狂化的牛頭人似乎終於意識到長鉤刀對付貼身的兩人沒什麼用，它直接丟掉武器，揚起巴掌像拍蒼蠅一樣連連揮舞，強橫的風壓和地震般的撞擊都讓兩人看起來極為險象環生。

  「還沒好嗎！我快頂不住了！」

  安娜朝背後喊了一句，下一刻就得趕緊離開原地，不然會被拍扁。

  「快了！不要催我！」

  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八秒，以前還從未使用過如此耗時的法術。

  裴仁禮面前已經出現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閃爍符文，他對照著法術書，左手手指還在不停留下新的符文。

  如果這個法術不能搞定，那裴仁禮是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

  留下最後一筆，閃爍著停留在半空中的符文猛的一亮，並如沙子般快速破碎，法術力量匯聚到裴仁禮的手掌中。

  「快躲開！我控制不住它！」

  法術已經處於馬上就要激發的狀態，裴仁禮無法控制它太久，否則很容易在自己手裡炸了。

  前面還在試圖造成更多傷害的瓦瑞爾和安娜一聽，立刻毫不留戀的急速往兩側撤開，這下把牛頭人都給整不會了，丟掉長鉤刀的它沒能第一時間發起追擊。

  而下一刻，它也不再有機會追擊。

  對法術的控制已經到了極限，也顧不上到底會覆蓋多大的面積，裴仁禮揚起左手，遙遙對準牛頭人：

  「寒冰錐！」

  澎湃的冷氣宛如雪崩般從掌心中爆發，成60°錐形擴散出去。

  一瞬間周圍的氣溫爆降，沾著太多血跡的地面幾乎在一瞬間就被冰封。甚至就連空氣中原本不可見的水蒸氣，都在急速襲來的寒冷中化作冰粉落下。

  任何微小的熱浪都被法術所耗干，蔓延開的冰冷，即使是惡魔也不敢著正面對抗。

  牛頭人的動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緩，它維持著轉身的動作僵住不動，超低溫冷氣一瞬間將它流出的血液凍結。

  ——咔咔！

  冰塊碎裂的脆響正快速放大，牛頭人的身體開始破裂，就像是構成了牛頭人顏色的冰塊碎開了一樣。

  原本嘈雜的戰場頓時鴉雀無聲，好像所有人都在盯著破裂的牛頭人，以及拎著法杖的裴仁禮。

  惡魔們立刻拋下對手，擁擠著朝出口逃去，甚至還發生了踩踏，以他們的節操這根本不是問題。

  凡人一方在短暫的驚愕之後，立刻爆發出像是要掀開天花板的熱烈歡呼，出現了舉起武器追著惡魔的奇妙場景。

  裴仁禮輕輕呼出一口白氣，他看向擁擠的入口，嚇破膽的惡魔，以及自己一手造成的慘狀。

  這就是魔法。

  隨即，他握緊手指，在心底稍稍加重了語氣。

  我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