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誰才更像是魔王？

  橙色天堂是一種藤蔓類的植物，通常只有在樹蔭幾乎能完全遮蔽陽光的雨林深處發現，比如說大樹海。

  這種植物的花粉會讓吸入的生物陷入甜美的幻境當中，也是橙色天堂名字的由來。

  花粉不過是橙色天堂為了在雨林那種競爭激烈的環境中多爭取到一點養料的手段，屬於自然演化的結果，但一旦被有心人利用……

  以鍊金技術加工降低致死的毒性，只要一小瓶，拇指大的小瓶子就足以摧毀一個家庭。

  聽了她的解釋，之前伊芙遞給裴仁禮的那瓶橙色天堂分外扎手，當時因為聽到了聲音，裴仁禮隨意的就塞進自己的口袋裡了，現在感覺就跟個隨時會炸的定時炸彈似的。

  本想掏出來丟掉，但仔細想想，還是等出去的時候撒下水道更穩一些。

  想到這兒，裴仁禮又問道：

  「對了，橙色靈藥是什麼？」

  「橙色靈藥？你從哪知道的這個名字？」

  他拉開斗篷，讓伊芙看到他放在斗篷內側口袋裡的手冊：

  「這上面寫的。」

  不過伊芙似乎也並不是很在意裴仁禮從哪知道的這個名字，依舊用平淡的語氣解釋道：

  「橙色靈藥是一種能在短時間內提升身體素質的魔藥，需要橙色天堂作為主要素材，不過它的缺點是服用後必須定時削減藥量繼續服用，否則副作用會讓服用者內臟衰竭。而且製作它的難度很高，不是光有配方就可以做出來。製作時所使用的器具質量、鍊金術師的技術、原材料的品質，所有這些只要有細微的差別，都會嚴重影響到成品的質量。更嚴重的問題是，橙色靈藥完成後，不管是成功品還是失敗品都很難分辨出來。氣味、顏色、性狀都幾乎完全一樣，哪怕使用魔法也無法準確判斷，所以製作橙色靈藥一般都是製作出一份，就取樣讓人試藥，只有這種方法確認是否成功，它在所有的國度也都是明令禁止生產攜帶和使用的。」

  裴仁禮聽她說完，有點古怪的回了句：

  「你居然能一口氣說這麼多的話，平時惜字如金是因為不感興趣嗎？」

  伊芙：「.…..」

  裴仁禮關注的地方，好像有點不對……

  先不說這個，既然橙色靈藥必須靠人試藥才能確認是否成功的特點，那就可以確信，這次的事情果然不是單純的拐賣人口，受害者都被用來試藥了。

  也難怪失蹤的大多都是年輕女性，年輕就意味著身體健康，女性則比男性好抓的多。下城區出現這種事情，會被誤認為是拐賣人口倒也不奇怪。

  而且，從目前搜集到的線索來看，這裡面的水似乎比表面上看到的要深的多……

  等等。

  裴仁禮突然意識到個問題。

  既然被拐來的受害者被用來試藥了，人呢？

  這地方現在已經撤離乾淨了，儀器被砸毀，人員全部消失不見，地上也撒了一層火油，只差點著就能消滅一切痕跡。

  很顯然他們撤離的時候是按照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的，而不是突然決定的結果，那些被用來試藥的受害者應該也不會被一起帶走。

  畢竟人多就意味著顯眼，管理起來很麻煩。

  這麼說的話，受害者都死了？可沒有發現屍體。

  在他們沒有撤離，還在製作橙色靈藥的時候，屍體肯定會處理掉，儘量不留任何痕跡。

  因為下水道的閘門經常回改道，加上維護人員偶爾也會進入下水道，如果他們隨意丟棄屍體很可能會被水流衝到護欄上，早就被發現了。

  而現在已經撤離，也就沒有把屍體處理乾淨的必要，可裴仁禮他們一路走來，也沒在下水道中看到屍體。

  那麼，受害者都在哪？

  「這扇門打不開，裡面像是有東西卡住了。」

  「我來幫你，一起使勁往外拉。」

  不遠處，卡雅和寇拉正在試圖打開左側的那扇原本可能用於關押受害者的門。

  裴仁禮此時腦子裡就像是過了把電一樣，突然想到之前找到的手記上有一句話。

  『今天他們通知我在這裡的工作已經完成了，並告知我摧毀一切痕跡快速撤離，至於實驗品隨便堆起來就行，聽說他們會有人負責善後。』

  實驗品隨便堆起來？

  急忙轉身朝卡雅和寇拉喊道：

  「別開！別打開它！」

  但裴仁禮還是晚了一步。

  隨著碰的一聲脆響，卡住的簡陋門軸被卡雅和寇拉扯斷，那扇門被硬扯下來。

  用力過猛的寇拉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要說話，一陣難以言喻的惡臭鑽入鼻腔。

  在大門後面，沉重的聲音零零散散的數次響起，像是有什麼東西倒塌了。

  是屍體。

  十幾？二十幾？很難一眼數的清，屍體如同殘酷的沙琪瑪一樣被隨意的堆迭擠壓在一起，慘白色的皮膚上偶爾還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橙色斑點，像可怕的膿瘡。

  橙色的粉末和膿汁從傷口中流出，發出細微的，卻撩撥神經的聲音，在你耳邊細細低語。

  看著這一幕，裴仁禮的眼睛著了魔一樣，完全無法轉動，他盯著看，眼皮都無法眨一下。

  同時，他的心裡仿佛有個聲音輕聲詢問：

  到底，誰才更像是魔王……？

  –‐‐——–‐‐——

  裴仁禮在冒險者這行還屬於菜鳥，別說冷不丁的看到這麼多屍體，就是親手用短劍殺個怪物都足夠讓他噁心一陣了。

  現在眼前的景象，足夠讓他連著做好幾天的噩夢，如同烙印一樣將這幅畫面深深的刻在心裡。

  其實不只是他，其他三人也不好過。

  那三個姑娘可以轉瞬間做出幹掉一個人的決定，但這種精神衝擊顯然也不好過。

  寇拉連滾帶爬的儘量遠離，扶著牆一個勁的乾嘔，不過她已經把晚飯都吐出去了，已經吐不出來什麼東西。

  卡雅也不好過，使勁攥著長劍的劍柄，仿佛只有抓著點什麼才能提供一些安全感，手背上的青筋和血管凸起，臉色陰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

  只有伊芙還是和平時差不多，她那幾乎跟面談無異的面孔很難看出有什麼感情波動，但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她的手正在微微發抖。

  過了好一會兒，眾人才緩過勁兒來，他們拿遮住溫室的深藍色幕布將屍體掩蓋，這算不上什麼妥當的處理，至少也能給這些人最後一點體面。

  忙完這些，眾人站在原地，一個個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死寂般的沉默籠罩眾人身上，他們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此時，寇拉的耳朵動了動，率先打破寂靜：

  「我聽到了一點聲音。」

  比平時慢了半拍，裴仁禮問道：

  「什麼聲音？」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嘴唇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非常乾燥，像是快要裂開了。

  豎起耷拉的兔子耳朵，寇拉閉上眼睛仔細辨認了一下：

  「好像是哭聲。」

  卡雅頂著幕布，聞言說道：

  「該不會是不死生物吧？」

  不死生物通常會出現在有大量生命消亡的地方，亦或是地下。

  因為這東西地方更容易堆積負能量，而負能量又是驅動不死生物活動的根本。

  例如墓地、戰場、深邃的地下遺蹟等等都是不死生物出沒的重災區。

  下水道的環境也很符合，有可能是受害者的靈魂受到負能量侵蝕，變成了幽靈所發出的哭聲。

  「不，聲音太低了，像是刻意壓著，如果是不死生物應該不會這樣。」

  寇拉又仔細聽了聽，確認方向：

  「跟我來，在這邊。」

  這個被人為挖掘出來的圓形空洞的左右兩側各有兩扇看上去像是用來關押受害者的門，他們在左側發現的屍體，寇拉聽到的聲音似乎來自右側。

  半獸人身上的動物特徵，會表明他們所擁有的特長，寇拉的兔子耳朵讓她的聽覺非常靈敏，不會忽略任何風吹草動。

  其他三人都是普通的人類，當隨著越來越靠近，裴仁禮也能聽得到那非常低的抽泣聲，在這種寂靜的環境中還真是有點恐怖。

  很快他們走到右側的門前，稍稍辨認了一下確認位置。

  雖然之前發生了堪比心理陰影的事情，但比起讓隊伍里的脆弱施法者開門，還是有近戰能力的卡雅和寇拉去開更加安全。

  兩人站在門的右邊，同時伸手使勁一拉。

  這次似乎沒有鎖住，門只是關上了而已。

  隨著大門的開啟，不滅明炎的暗淡藍光射入其中，站在後面的裴仁禮看到門後的黑暗裡有個東西動了一下。

  「不要！不要打我！我沒有吵鬧！不要打我！」

  一個人蜷縮在黑暗裡，當大門開啟，立刻發出歇斯底里的尖銳叫聲，隨後這個人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急忙又用滿是泥土的手捂住臉部，發出壓抑的抽冷氣般的細碎哀鳴。

  聽聲音應該是個女性，可能是受害者，而且還是活的。

  至少不是屍體，這對眾人來說已經是個好消息了。

  四人對視一眼，裴仁禮靠近兩步，儘量友好的蹲下來說道：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對方完全不敢回答，似乎想用衣服和手臂把自己團成一個球，以此獲得安全感，看來是被嚇的不輕。

  寇拉也跟著蹲下，她輕輕拍了拍對方的手臂，儘量溫柔的說道：

  「我們是冒險者，你已經安全了。」

  這句話讓那人身體一顫，小心翼翼掃了一眼眾人，像是在確認他們的身份，然後哭的更大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