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召見

  張千影離開滄溟界已有五百年，所知道的消息都已經過時。

  雖然很遺憾近期不能回去，不過，兩人一致認為，這對滄溟界來說，是一件好事。

  滄溟界在整個人界適合居住的大千世界裡，只能算是中小規模，出合體修士都不容易。當年他們離開，滄溟界只有寥寥幾位化神存在，一旦外界勢力進入，很難與之競爭。

  颶風一起，將滄溟界與大界暫時隔斷。在天地法則恢復的情況下，五百年時間休養生息，再開啟的話，滄溟界新一代的競爭力獲得提升，情況將會樂觀得多。

  當然，最終還是要回到競爭上來，不競爭無以進步。

  之後談起近況。

  這五百年來，張千影一直在各大界遊歷，近期因為修行之惑，來到神霄界求解。神霄界是南天的門戶，高階修士極多。

  不過，張千影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對象求教，煉虛修士雖然不少，但都沒交情，人家未必肯指點。

  張千影並不習慣求人，不過，親眼看到靈玉擁有這麼大的洞府，又得知他們在這裡住了兩百餘年，心思就有些浮動了。

  論身家，她也不少。當年溟淵上空，大乘修士們留下的財富，不僅僅便宜了他們八個人，其他化神修士或多或少撈到一些。

  不過，她這些年遊歷四方，為了煉製法寶和提升修為，花用了不少，買不起這麼大的洞府。

  無夢山地字洞府堪稱天價，修為越高，花費越大，張千影就算買得起，也不會把錢花在這裡。靈玉會買這樣的洞府，足以說明她身家比自己豐厚得多。

  這事說起來，還要感謝三台界下棋的兩位大能。那局棋拖了他們幾百年時間，但也讓靈玉他們省下了修煉之資。

  至於現在，天隨真人幾乎將全副身家相贈，錢對靈玉來說，真不算什麼事。

  「程道友，有件事……」張千影猶豫著開口。

  靈玉早就看出她的躊躇，笑道：「張道友有話請說，我們雖然不是同門，但如今出門在外，若能互相幫扶，對彼此都好。」

  張千影神情仍然冰冷，眼睛裡卻有了笑意：「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我初來神霄界，沒有人脈，因修行之惑想求人指點，一直找不到門路……」

  靈玉問：「張道友可加入了聯誼會？」

  張千影搖頭：「我原本也想從聯誼會入手，奈何修煉的功法特殊，到現在都沒找到合適的對象。」

  靈玉想起來，張千影修煉的似乎是絕獄陰火？這確實是個很冷門的分類。

  她略一思索：「若是如此的話，我這邊可以牽個線，找無夢山的修士問一問。不過，到底有沒有結果，不好保證。」

  張千影道：「程道友肯幫忙，我已感激不盡。能不能有結果，要看我自己有沒有這個運氣。」

  靈玉點點頭，像張千影這麼上道的人，幫起來知道感激。

  兩人又談了些修煉的事，入了夜，張千影才離去。

  靈玉將這件事告訴仙娥，仙娥一口答應，順便還提了個意見：「真人，你看我們初心居，是不是改一改宗旨？」

  「哦？」

  仙娥道：「劍君離去前說過，初心居以後將是太白宗和紫霄劍派在外面的據點。但我以為，既然是據點了，我們何不玩大點？人界這麼大，滄溟界的修士算起來真不多，這麼多年，我們只遇到了張千影一人而已。」

  靈玉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做成滄溟界在南天的外界的據點？」

  「若是太好心了，只怕人心會不足。不如這樣，太白宗和紫霄劍派自家弟子，可以自由來去。另外，只要是滄溟界的修士，在外面遇到難處，都可以到初心居來請求幫助。」

  這個想法，倒是不錯。有能力的話，靈玉不介意幫人一把。再說，這些人情最終會回饋到宗門，與幫了宗門無異。

  「這些事婆婆你看著辦吧。」有管家就是好，靈玉直接當甩手掌柜了。

  除了張千影之事，靈玉自己也有事需要聯繫無夢山。

  誰知，仙娥那邊還沒聯繫，已經有使者上門了。

  「程靈玉可是在此？」

  這是個面相嚴肅的中年修士，一看就是管家類型的人物。

  阿碧還沒說話，仙娥已經款款而出，她這個管家，可比對方鮮亮多了。

  「這位道友，尋我家真人何事？」

  「你是……」此人嚴苛的目光在仙娥身上轉了個圈。

  仙娥微笑道：「我是他們的管家。」

  此人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接到這項差事，他根本沒放在心上，只是一個化神修士而已，與自己同階。沒想到，對方的管家居然也是個化神修士，莫非此人背景不同尋常？

  這麼想著，這修士的神色緩和了一些，說道：「我奉真君之命而來，請程靈玉到夢閣相見。」

  夢閣，無夢山之頂，無夢真君的洞府。

  仙娥吃了一驚：「這位道友，可有憑證？」

  無夢真君召見靈玉？仙娥不敢相信。

  此人拿出一隻指環：「此為在下身份證明。」

  仙娥仔細看過，確認無誤。

  「真君為何突然召見我家真人？道友可否提示一二？」仙娥說著，將一個乾坤袋悄悄塞到對方手上。

  這人伸手掂了掂，臉上露出幾分笑：「不是壞事。」

  仙娥放心了一半，招呼道：「道友請到裡面喝杯茶。」

  「不必忙了，」此人道，「真君還在等著。」

  「那道友在此稍等。」

  仙娥告罪一聲，進去稟報。一離開對方的視線，她直接傳聲：「真人，無夢真君突然派人召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正在修煉的靈玉聽到仙娥的聲音，停下調息，道：「大乘真君果然厲害，我才剛回來，那邊就有消息了。」

  「真人……」

  藏虛界的事，靈玉只是大概說了一下，其中的內情沒有詳說，仙娥並不知曉。突然聽說無夢真君召見，有點著急。

  靈玉道：「沒事，婆婆你別擔心。」

  說著，她整整衣裳，開門出去。

  看到靈玉，這修士打量了她幾眼，道：「你是程靈玉嗎？」

  「正是。」

  此人點點頭：「隨我來吧。」

  「這位道友……」

  這人一甩拂塵，不想多說的樣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靈玉轉頭，給了仙娥一個安撫的眼神，隨著這人離開。

  身在無夢山，還沒有人有那個膽子，膽敢冒充無夢真君傳令，安全應該無虞。

  她一路沉默地隨著這名修士進入小觀，踏著彎彎曲曲的小道往山頂行去。

  無夢山廣闊，山頂卻顯得孤高，上下只有一條小道。順著那條小道上去，最後抵達的，同樣是個小觀。

  無夢真君的洞府，簡樸得不像個大乘修士的洞府。

  當然，不管表面多寒磣，靈玉都不敢小看。這是大乘修士的道場，必是處處玄機，比如剛剛踏上峰頂的時候，靈玉感到一陣輕微的恍惚，那就是進入洞天之地的表現。

  一名道童迎上來：「來者可是程靈玉？真君已經等候多時了。」

  哪怕不是第一次面見大乘修士，靈玉聽著這話，還是有些惶恐：「我是程靈玉，真君他……」

  「你隨我來吧。」道童轉身入內。

  這座小觀，看起來只有三五個閒人。畢竟在大乘真君的地頭上，靈玉不敢亂看，只掃了一眼，便跟著那名道童進了後殿。

  後殿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年輕道人坐在那裡，靜默地抄經。

  他相貌秀逸，坐姿筆挺，提筆的手白皙修長，一筆一划，寫得認真。

  將她帶進來，道童低身行了一禮，便離開了。

  靈玉有些茫然，轉頭看了看，除了這年輕道人，後殿再無一人。

  她心裡一琢磨，乾脆站在原地不動。

  對方正在抄經，這麼認真的樣子，她貿然打擾不好。再說，這人到底是不是無夢真君，她拿不定主意。

  相貌當然不是原因，到了高階，外表根本不能判斷一個人真實的年齡。但這年輕道人身上，實在是半點沒有高階修士的威勢，就這麼平平常常的，像個普通的侍奉弟子。

  過了一會兒，年輕道人終於擱下筆，抬起頭來。

  他有一雙極溫潤的眼眸，被他注視著，就好像有溫柔的水流從身邊流過。

  只這麼一眼，靈玉已經肯定，這人就是無夢真君。

  這個眼神，讓她想起了夢魘里的天隨真人。

  「程靈玉？」他張口輕輕吐出幾個字，帶著疑問。

  靈玉深吸一口氣，低身下拜：「晚輩程靈玉，見過無夢真君。」

  無夢真君等她行完了全套禮節，才頷首道：「起來吧。」

  靈玉起身，伸出手，一道靈光在她掌心聚集，最後匯成一盞石燈：「晚輩受人之託，將這盞往生燈送歸前輩身邊。」

  簡樸的石燈，火苗輕輕地跳動著，仿佛很是歡悅。

  無夢真君靜默看著這盞石燈，沒有說話。

  許久，他輕聲道：「五萬年了，你終於回來了。」

  火苗躍動，仿佛在傳遞情緒。

  這在一刻，靈玉忽然流下淚來，無言的悲傷湧上心頭。她甚至不知道這些悲傷從哪裡來，就這樣淚流滿面。

  無夢真君看著她，仿佛看著另一個人，臉上露出溫和的笑：「不必傷懷，為師從來沒有怪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