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相護

  造化之門內，靈玉整個人籠罩在靈光之中，天色漸亮，靈光卻越發清晰。

  這倒沒什麼，結丹修士就算只是小晉階，也該有點異相，奇特的是，她的眉心亦在發亮。

  這種亮光，跟她全身的靈光並不相同，帶著隱隱約約的蒼茫幽渺的氣息。很多見過寶物出世的修士，都會覺得熟悉。這是寶物的靈光。

  石台旁邊，還有十多名修士沒走，此時都瞪圓了雙眼。

  靈玉的眉心越來越亮，一個東西仿佛受到牽引一般，飛了出來，懸浮在半空中。

  這是一卷書冊，暗金色的封面，光芒流轉，沐浴在造化之門的光暈中，有著奇妙的和諧感。

  「這是什麼？」有人低聲問。

  靈玉進入造化之門，當眾晉階，已經很稀奇了，更稀奇的是，晉階中會飛出來一件寶物。許多人心中都冒出這個念頭，這到底是什麼？看樣子，似乎是件法寶，可卻看不出品階，氣息更是奇特，與造化之門隱隱相合。

  「不知道，」問話之人的身側，他的同伴眼中冒出一簇火光，已經將本命法寶握在了手中，「不過，應該是件品階極高的法寶。」

  問話之人察覺到他的動作，怔了一下：「你……」

  「你還看不出來嗎？」這個表相斯文的中年修士，眼中的凶光毫不掩飾，「這件法寶，若是無主之物，出世之時，必有異相！它與造化之門如此相合，若能留在身邊……」

  此言一出，這位性情有些軟懦的修士，眼睛亦亮了起來。他們兩人，年紀已經比較大了，勉強進入中期，修為卻始終不能更進一步，沒奈何，只好湊出全副身家，向一名元嬰前輩借到了通行令，希望造化之門能夠解決他們的困境。只要一朝頓悟，說不定還有希望更進一步。

  可是，他們失望了，造化之門沒能給他們帶來更多的驚喜，雖有所悟，卻遠遠達不到頓悟的效果，甚至兩個時辰都沒到，就已經從入定中醒來。之所以在此徘徊而沒有離去，就是因為不甘。

  進入通天塔之前，他們把前路的希望都放在造化之門上，可結果這麼殘酷，讓他們一時接受不了。

  他們如何能夠平靜接受？每一個走到結丹的修士，都是披荊斬棘，歷盡艱辛，之前雖然修為進步緩慢，好歹還有希望存在。如果進入造化之門的話，也許能夠一朝頓悟，到時候……而現在，這個希望已經被打破了。他們不但沒有頓悟，甚至於，發現自己的天分連平均水準都達不到，這無異於前路斷絕！

  辛苦修煉數百年，一朝發現前路即將斷絕，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從造化之門下來，他們誰也沒說要走，就是因為茫然之下，已經失去了意志。希望在哪裡？接下來的道路該怎麼走？難道他們剩下的歲月，只能用來培養弟子了嗎？不甘心，怎麼也不甘心……

  「可是，她好像還有同伴。」那修士警惕地看了眼徐正三人。

  中年修士冷笑：「同伴？難道他們還會為了對方付出性命不成？」

  自然是不可能的。此人在心中作答，他們二人是多年好友，遇到事情，少不得回護一二，可遇到難解困局，也不會輕易為對方付出性命。

  「我們不動手，別人可就動手了。」中年修士低喝。

  此人聞言，左右一看，果然，除了他們，也有人坐不住了。

  此時留在附近沒走的修士，除了等人的，大多數像他們一樣，造化之門沒能給他們驚喜，前路茫然，因而心有不甘，徘徊不去。

  在這種情況下，靈玉當場晉階，已經讓他們嫉妒不已，偏偏又顯露出身攜寶物。他們難免要想，是不是因為身攜寶物，對方才能夠在造化之門得到如此好處？假如這個寶物屬於自己，是不是可以解開困局？

  至於這寶物會不會是對方的本命法寶，這個念頭只在心中一閃而過，就被忽略了。人在絕望的時候，會選擇自己願意相信的事實，而不是尋求真相。何況，仙書散發出來的氣息，並不像普通的法寶，根本無法斷定品階，這也使得他們更願意相信這是一件驚世寶物，而非本命法寶。

  發現周圍蠢蠢欲動的氣氛，雙成警覺地掃了一眼，低聲道：「不好，他們可能有心奪寶。」

  徐逆和徐正都發現了，劍修對於氣息的感應向來敏感。徐逆什麼話也沒說，徐正臉色微變，握著劍鞘的手緊了緊。

  通天塔內，關紹鈞頗感興趣地看著下方：「有意思，身攜寶物，當場晉階，果然引來他人覬覦。」

  范閒書八風不動，微笑：「明知道造化之門附近不允許動手，卻還是蠢蠢欲動。可見這世上只要誘惑夠大，再森嚴的律條，都會有人去犯。」

  關紹鈞奇道：「這東西莫非真是什麼靈寶？居然能受到造化之門的牽引。說是法寶，卻又看不出品階……」

  范閒書盯著下方看了一會兒，淡淡道：「如果我所料不錯，這應該是一件已經超越高階的法寶。」

  「超越高階？」關紹鈞想了想，訝然道，「你是說，它已經開始化靈了？」

  范閒書點點頭。

  關紹鈞盯著靈玉，半晌後才吐出一口氣：「這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居然擁有一件聚靈法寶……」

  范閒書笑而不答，望著靈玉的目光越發幽深。

  晉階中的靈玉，並不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尋常情況下，在造化之門入定，並不會顯露法寶，偏偏她臨場晉階，仙書是她的本命法寶，亦會同時晉階。在這個過程中，仙氣靈氣外放，受到造化之門氣息的牽引，就飛了出來，利用造化之門更進一步。

  如果在造化之門順利晉階，靈玉將會省卻多年功夫，自身和仙書都會得到莫大的好處，這是她的機緣。可是，晉階之時，偏偏有外人在場，寶物外露，引來了禍患。

  眼看著她身上的氣息越發濃厚，晉階即將完成，終於有人坐不住了，法寶飛劍嗆然出鞘。

  不趁著她晉階的時候奪寶，難道等她晉階完成？晉階過程中的修士，等於手無寸鐵，晉階完成，擁有這等寶物的修士，手段豈能小視？機會錯過了，可就不會再來了。

  劍出鞘的聲音，將蠢蠢欲動的氣氛瞬間點燃了。既然有人已經出手，自己也不能落於人後，如果混水摸魚成功，那可是天大的好處！

  那名執劍修士瞬間衝上造化之台，手中劍化為劍光，向靈玉斬去。同時，右手憑空一抓，向懸浮在她面前的仙書抓去。

  就在此時，一道璀璨劍光飛來，化為巨劍，向那道劍光狠狠斬下。

  火光四射，飛劍跌了出去。

  徐正站在靈玉身前，手中劍指向眾人，喝道：「誰敢！」

  這一番變化，使得躁動的氣氛冷了一冷，然而，等了數息，看到站起來的只有他一人，立時有人喊道：「怕他做什麼？他才一個人，我們以多敵一……」

  話音未落，又有人法寶出手，向靈玉撲去。

  徐正大怒，手中劍雷光閃爍，陡然化出劍陣。紫色劍光蘊含著高深無比的氣息，與雷光相映，似流星劃落，猛然落下。

  那個趁亂出手的修士猝然之下，來不及躲避，只能一掐指訣，將法寶收回，化出一片流光，嚴嚴實實護住自身。

  劍陣斬落，轟然作響，這修士倒飛了出去，威力之大，令人心驚。

  可出手的不止這一個人，徐正這一劍，擊退了一名修士，卻有好幾名修士同時上了石台。

  徐正大急，正想叫徐逆，忽然天外飛來一道紫色劍光，化出無數鋒芒，光芒幽渺，卻蘊含著凜冽的殺機，勢如奔雷，毫不留情地在斬在靈玉身前，阻住了那幾名修士。這還不算完，劍光落地，猛然一合，狠狠刺入一名修士體內。

  剎那間，慘叫聲響起，鮮血飛濺。等到劍光散去，眾人再看，這修士跌出造化之門，竟然已經氣絕！

  這一劍之狠辣，震住了眾人。

  徐逆提著紫郢劍，淡淡地看著他們：「上前一步者，死！」

  現場鴉雀無聲。並非震驚於他的實力，那名殞命於他劍下的修士，只是結丹初期修為，而且實力平平。一名結丹中期的劍修，猝然之下，完全有可能將之一劍斬殺。他們震驚的，是對方的狠辣，儘管他們破了造化之門的規矩，卻沒有一個人敢直接下殺手，偏偏這名劍修，完全不顧及御仙閣，就這麼一劍斬落一條人命！

  別說其他人，就連徐正，都倒吸一口涼氣。

  雖然他從來眼高於頂，卻很少會出手這麼狠辣，修煉至結丹，隕落於他手中的修士屈指可數，除了這些年在外，不得已的情況下會下殺手，很少會直接奪人性命。

  就算是剛才，他站了出來，卻也沒有下死手。

  可徐逆一出手，便是一條人命，絲毫沒有猶豫。

  直到這時，徐正才意識到，徐逆跟他是不同的。他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險境，出手不狠辣，根本活不下來。這樣的徐逆，才是真正的徐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