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崩潰的不言

  靈玉回到天池峰，整個人都是茫然的。

  她腦海中來來回回，都是那天徐逆來太白宗找她的情景。

  有些事情，她以為自己忘了，其實從未忘記。

  天命，原來他背負的是天命，難怪會絕望到那個程度。他那天真的是被她的話說服了嗎？他註定成為萬人稱頌的人物，但那個人的名字，只會是徐正；他註定沒有朋友，他背負的東西讓他沒有辦法信任別人；他也註定不會有妻兒，這樣的他，無法對別人放下戒心，昭明劍君也不會允許。

  除非有朝一日，他能掙脫束縛，獲得自由，不用再以徐正的身份活著。

  問題是，他說過，他是被昭明劍君用秘法創造出來的，既然昭明劍君認為他能夠替徐正背負天命，這就說明，他跟徐正在某個意義上是同一個人。可能他們擁有同樣的血脈，或者共享氣運，總之，他們的命運聯繫在一起，難以分割。只有如此，徐逆才有可能替徐正背負天命。

  這種情況，徐逆之所以不得自由，不僅僅受制於昭明劍君，就算有朝一日他離開紫霄劍派，脫離昭明劍君的掌控，也沒辦法把自己從這種強制的命運中剝離出去。

  徐逆一定比別人更清楚，否則，以他的意志，不會崩潰成那樣。

  那麼，他那天離開的時候想的什麼？真的重新振作了嗎？

  不，不對。靈玉拉回自己的思緒，如果沒有重新振作，他怎麼可能結丹？她剛剛結丹成功，知道其中的危險，如果不是經歷了丹田碎裂之禍，又早一步勘破心境，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去。心魔叢生，仿佛下一刻就會被吞噬，只能靠自己的意志苦苦支撐。就算徐逆找到了凝結劍心的契機，也不可能沒有勘破心境就結丹成功。

  在此之前，母親是他的精神支柱，所以他才能一直堅持，在此之後呢？他是不是找到另一個支柱？

  「回來啦！」阿碧輕快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浮想，靈玉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天池峰上了。

  而往日清淨安詳的天池峰，此時多了不少人，來來往往，有的移花種樹，有的修繕房屋。

  「這是做什麼？」靈玉茫然地問。

  阿碧道：「改造洞府啊！」

  「改造洞府？」

  說話間，一名築基期的執事走上前，向靈玉施了一禮：「拜見程真人。」

  這個稱呼靈玉略不習慣，一夕之間，她也成真人了。

  這執事道：「回程真人，蔚真人已告知執事堂，程真人選定的洞府就在天池峰，所以我們奉命前來改建。」

  「……原來是這樣。」靈玉暗想，執事堂好快的效率，她昨天才結丹，蔚無怏告知此事，估計也就是個把時辰之前的事，執事堂這就準備好人手了。

  「如今天池峰正在改建，有所不便，請程真人諒解。如果真人不想被打擾……三天後就可以完工了。」

  也就是說，她最好三天後再回來。

  靈玉想了想，那就回觀雲峰吧，好歹那是師父的洞府，就問阿碧：「你呢？要不要跟我避開三天？」

  阿碧立刻搖頭，說：「我在這裡好監工啊！萬一不見了東西怎麼辦？」

  靈玉拍拍她的腦袋，表示讚許：「不錯，很有自覺。」

  阿碧滿臉得意：「那是，我現在也是結丹真人的靈寵，嘿嘿！」

  「……」靈玉無奈地嘆了口氣，修煉方面，她已經對阿碧絕望了，既然她喜歡這樣，就讓她管理洞府吧。至少，以後她不必擔心信任的問題，阿碧是絕對忠心的。

  「對了，這是你結丹後收到的傳訊符。」阿碧掏了一堆符紙遞過來，有的是音符，有的是字符，發傳訊符的人，無一不是結丹修士，都是恭賀來的。

  這也算是慣例了，收到這些傳訊符的她，已經被正式接納入高階修士的團體。

  靈玉看了一遍，裡面有許多平日如雷貫耳的名字，比如那位紀承天紀師兄，鍊氣時就被日日提及的陸盈風和端木澄，竟然還有元寧子那位徒弟宋詡，看樣子，宋詡並沒有把他師父和蔚無怏的恩怨放在心上。

  她把這些傳訊符遞還給阿碧：「替我回信，用詞客氣些。」

  「哦。」阿碧快樂地接了過去，這種事，還是難不倒她的。

  靈玉不再耽擱，回修煉室撿了幾件東西，再交待阿碧幾句，轉回觀雲峰。

  跟她談完了話，確定她對自己的未來有清晰的思路，蔚無怏就放心地修煉去了，她回到蔚無怏的洞府，吩咐打理洞府的執事收拾一個房間，供她修煉。

  說起來，原先替蔚無怏打理洞府的陳執事，幾年前回去安享晚年了。他資質尋常，壽元已盡，替蔚無怏打理洞府的這些年，積攢下好些財貨，臨去之前，向蔚無怏討了賞賜，將一名資質尚可的後人引入太白宗，之後就離開宗門了。

  修仙界內，不能走到最後的修士大抵如此，陳執事是一個，她那位先人程樂也是如此。陳執事這樣，還算好的，更多弟子像程家先祖那樣，連築基都沒有達到，便黯然放棄。

  現在的她，邁入結丹期，算是擺脫了這樣的命運，可如果不能結成元嬰，也會重複這條路，只是修為高一些，不用像他們這樣奔波罷了。

  靈玉回到修煉室，開始修煉。

  結丹之後，她身體的隱患一掃而空，修煉得格外順利。

  例行修煉結束，她著手制訂計劃。首先，結丹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雲笈玄真譜》上那個大威力術法八化玄真修煉出來。其次，本命法寶的煉製，要儘快著手，沒有本命法寶在手，結丹的實力無法發揮，斗法會落於下風。再次，按蔚無怏所說，結丹算是高階修士，宗門的一些秘密，會在她面前公開，要適當地參與到事務當中。

  「舒服。」識海中，不言的聲音忽然出現，仙書扭了兩下，好像伸了個懶腰，他說，「結丹之後的感覺就是好，終於可以出來遛遛了。」

  說著，仙書「啪」地一下從識海跳出來。

  靈玉被嚇了一跳，不悅道：「你幹嘛？嚇死個人！」

  不言一點也不惱，操縱著仙書，扭來扭去的好像在跳舞：「嘿嘿，感覺真好。」

  靈玉翻了個白眼：「是我結丹，又不是你結丹，興奮個什麼勁！」

  不言說：「你結丹就等於我結丹啊，你現在是我的宿主，你結丹之後，我才有相應的力量！」

  「是嗎？」這個說法，不言從來沒有跟她提過，靈玉摸不著頭腦，「難道你以前總是藏在識海里溫養，就是因為我實力不足？」

  「你才知道啊？」仙書扭完了，「啪」一聲摔在桌案上，「既然你結丹成功了，很多事情就可以著手幹了。」

  這說法……靈玉問：「你想幹什麼？」

  「廢話，當然是提升你的實力了！」不言理直氣壯，「你的實力不提升，怎麼幫我找主人？」

  好吧，這是答應過的，況且，提升的是她的實力，對她有好處。

  「等等，我先看看你的情況。」仙書「嗖」一下飛回她的識海，過一會兒，說，「喂喂，別阻斷我跟識海的聯繫，不然沒辦法檢查你的身體。」

  不知道為什麼，結丹之後，靈玉總覺得自己與仙書之間產生了似有若無的聯繫。這種聯繫，有點像以前坎離劍未碎之前，心意相通的感覺；但這種聯繫薄弱得多，而且她占據完全的主動地位。

  這種感覺讓靈玉很滿足，終於，仙書成了她能夠掌控的東西，而不是凌駕於她之上的異物。

  此時聽了不言的話，她暫時放開對神識的掌控，任由它檢查自己的身體。

  當仙書的力量深入丹田的時候，靈玉感覺到它僵了一下，然後不言嚷了起來：「怎麼回事？為什麼你的金丹是一顆劍心？！」

  靈玉早就猜到，不言發現這件事，肯定會暴跳，所以很淡定：「就是你看到的這麼回事，我師祖說，是因為我築基的時候吞服了一件靈物，所以把以前的劍意保留了下來。」

  「靈物？」不言愣了愣，仿佛被點醒一般，喃喃道，「對哦，之前你身上好像一股隱藏的力量，只是沒有危險，我就沒在意，現在這股力量變得清晰了……」

  「好熟悉……」他的聲音瞬間變得驚恐，「這這這，這不是那隻死畢方的氣息嗎？」

  「死畢方？」靈玉一頭霧水，「你說什麼？」

  「沒錯沒錯，就是畢方！」不言大叫起來，「你到底吃了什麼，怎麼會有畢方的氣息？」

  「吃了什麼？」靈玉更加摸不著頭腦，她想了一會兒，恍然，「哦，難道你說的是我築基之時遇到的幾根火羽？那是畢方的嗎？這種上古神獸居然還存在？」而且聽不言的語氣，好像認識這隻畢方。

  「原來你遇到了畢方的羽毛？」不言的聲音慢慢鎮定下來，「嗯嗯，看來畢方也到了這裡，就是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活著……」

  這詭異的情形，不言越想越絕望：「畢方的氣息，還有劍心……到底怎麼回事啊？我能說髒話嗎？」

  「不能。」

  「……那我沒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