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肉身和刀意

  大梁平樂八年。

  九月。

  煙花九月下京城，恰是一年中最好時節。

  官道上。

  馬蹄聲有序響起。

  首先入目的，是由四匹良駒拉著的巨大馬車。

  馬車長達兩丈有餘，寬一丈，好似一間移動的房屋，上有『武』字營旗。

  兩側，另有騎手十餘人拱衛。

  這是一批進京受封的隊伍，來自最近一年聲名大作的『武字營』。

  車內，自是郭凡！

  若只是他一人，自用不了這麼大的馬車，車廂內還另有一具石人。

  石人三隻眼。

  身材並不健碩，卻修長有力。

  一身似道袍又似儒衫的長衣，色澤純白，頭戴玉束，面白無須。

  相貌出眾，儀表不凡。

  不知這石人是何人雕琢，簡直是鬼斧神工，不細看的話幾乎以為是位活人。

  而材質，更是神異。

  堅硬到不可思議！

  郭凡曾以掩月刀全力劈砍，都不能在這三眼石人身上留下一絲印記。

  就連那飄逸的髮絲，揚起的衣角，身上的點綴，一樣不能毀。

  這東西，絕非凡人造物！

  以他現今的實力都不能毀，那當初雕刻石人的，實力又該如何強悍。

  先天？

  怕就算是先天高手，也做不到這種程度！

  此界，難道也出現過先天以上的存在？那現在為何武學又如此沒落？

  郭凡思緒轉動，隨後眼神回縮，定睛望著石人半響，才默默閉上雙目。

  識海里，道道線條有序勾勒，漸成三眼石人的模樣。

  某一刻。

  「轟……」

  好似轟鳴響徹。

  郭凡身軀一震，意念起起伏伏，如身陷混沌，意識也陷入模糊。

  不知不覺間，他的意念中突起一抹亮光，隨之緩緩照徹開來。

  一股前所未有的通透、暢快感，隨之升起。

  郭凡慢慢睜開雙眼，輕輕握動雙手，眼中不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采。

  熟悉、陌生……

  此時的他，就如初生的嬰兒，對這具軀體有著不一樣的感覺。

  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晰！

  握動雙手，十指的移動、手臂肌肉的牽引，乃至五臟的助力。

  他都能感覺的一清二楚！

  單手前揮，以拳破空。

  八極勁！

  「彭！」

  虛空爆響，勁力前所未有的通透，原本的窒礙也消失的一乾二淨。

  郭凡身軀一晃，身化一道殘影，在車廂內飛速移動，各種招式一一演練。

  連山勁、陸地飛騰術、一串鞭、萬字心訣……

  各種勁力在體內遊走、爆發，漸漸混為一體，並與內力逐漸相融。

  直至……

  混元功！

  「彭！」

  虛空爆斬。

  馬車內陡起一股旋風，震的內力各種事物輕顫，車窗布簾如疾風拍打般抖動。

  「將軍！」

  莫玲瓏驅馬趕到近前。

  「我沒事。」

  郭凡的聲音從車廂內傳來，音聲爽朗，好似有股說不出的痛快。

  實際上，也確實如此！

  此時的郭凡，感覺自己的情況前所未有的好，堪比肉身重生了一般。

  「難怪霸王能以煉體之軀，創出混元功，爆發出堪比內力高手的實力。」

  車廂內，郭凡口中喃喃。

  「這三眼石人，竟自帶一股意境，若是感悟，對肉身妙用無窮！」

  他只是初次嘗試，就有了脫胎換骨的感覺，勁力入微，無有不達。

  對自己肉身的掌控，猛上一層台階！

  與白虎觀想圖相比，這三眼石人雕塑，顯然更加的強悍、神奇。

  而且，毫無副作用！

  那白虎圖，雖藏有精妙法門，卻也會讓人的意識沉迷於殺戮之中。

  最終難以自拔。

  這石像，卻讓人肉身通透，五感六識越發敏銳，即使不通法門也是好處多多。

  想來也是因此，霸王韓當才能融諸多功法為一體，創出混元功。

  若無這石像，一切妄談！

  但這不能說霸王資質有限，靠的是外力。

  實際上。

  經此一遭，郭凡對霸王韓當越發佩服。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這三眼石人身上的意境，且參透出來。

  他自己是兩世輪迴，曾經觀摩過白虎圖，更經孫解良點撥才明白如何感悟前人意境。

  即使如此，他也用了數月的時間，才在識海中勾勒出石人之相。

  而霸王韓當，卻是單純的靠自己的天賦，發現了三眼石人的異常。

  並參悟出法門。

  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看樣子。」

  郭凡眼神閃動：「霸王的畫技確實了得，若不然應該也發現不了。」

  「將軍。」

  馬車外，莫玲瓏的聲音再次響起。

  「再走小半時辰，應該就到京城外的十里亭了，那裡有人接我們。」

  「嗯。」

  郭凡應了聲，同時掀開車簾朝外看去。

  經由一月時間的奔波跋涉，他們已經從瞳明關趕到了京城附近。

  入眼處，官道上行商如織、路人絡繹不絕，與北方邊界、南地混亂截然不同。

  處處透著股生機活力。

  今年對大梁朝廷來說，應該算是不錯的一年。

  北邊雖然依舊多次犯邊，但好在沒有攻破防線，只是失去了幾座不重要的小城。

  而南方的混亂……

  經由曹提督、無雙猛將劉安的合力，已經徹底擊潰十九路匪軍。

  剩下的，則是安撫流氓、賑災平患。

  只要接下來幾年是好年景，南方的就能平穩，朝廷也就糧倉穩固。

  到時，自能全力對付北邊的北戎人，守住邊境之餘說不定還能反撲。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作為其中最重要的功臣，郭凡的所作所為，雖然遭到不少操縱文官的抵制，卻已深在帝心。

  而且在百姓眼中，他這位無雙猛將，就是太祖陛下特意欽點的救世之人。

  文官想扳倒他，怕也不易！

  郭凡緩緩放下車簾。

  他看著面前的三眼石人，突然單手虛劈，一道凌厲刀風隨之湧現。

  與此同時，腦海裏白虎圖再次一躍而出，一股凶煞之氣悄然浮現。

  「咴咴……」

  他的舉動，對三眼石人沒有造成什麼，倒是驚到了拉車的良駒。

  四馬紛紛驚叫，甚至有的差點癱軟在地。

  「怎麼了？」

  「畜生，給我老實點！」

  叫喊聲從外面響起，也讓郭凡失笑，搖了搖頭，放下繼續試探的念頭。

  刀意！

  這還是與霸王一戰，郭凡最新的領悟。

  當日霸王施展戰天戟，氣勢滔天，宛如天神，讓他心生危機，猛虎百劫斬順勢斬出。

  那一瞬間，白虎殺意透體而出，讓刀法威力陡增。

  這些日子裡，他一直想重現當時的場景，奈何沒有一次成功。

  這次，卻是自然而然的施展出來。

  刀意！

  如果郭凡沒有猜錯的話。

  他此時施展出來的，應該就是猛虎門中諸多高手所說的刀意。

  刀法精熟，已是不易。

  刀法入微、出神入化，在江湖上就算是刀道高手。

  偌大猛虎門，也不過兩人達到入微之境。

  而刀意！

  除了前代門主孫解良，猛虎門再無一人達到，在江湖上當能揚名立萬。

  「呼……」

  郭凡輕吐濁氣，眼中隱泛振奮。

  來到這個世界一年有餘，回去的壓力一直落在心頭，讓他一刻不敢放鬆。

  現今，總算有了幾分底氣！

  「將軍。」

  馬車緩緩停下，莫玲瓏掀開車簾，露出姣好面容：「十里亭到了。」

  「嗯。」

  郭凡點頭，起身緩步下了馬車。

  十里亭並不只是一個亭子，而是一處類似於集鎮的偌大地方。

  據說。

  是因為這裡常年迎來送往，商人見到了商機，紛紛匯聚，就漸漸興盛起來。

  遠遠的，就看到幾個人影朝這邊招手。

  「玲瓏姐！」

  「滿蹊！」

  兩女面泛喜悅，彼此迎面奔去，抱在一起，兩女都相貌出眾、嬌美如花，一時間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劉將軍，別來無恙啊！」

  大儒蘇培懷的情況顯然比當初好了不少，此時也拱手行來。

  「還算不錯。」

  郭凡回了一禮：「蘇大人氣色不錯，看樣子還是京城適宜養人。」

  「哎！」

  蘇培懷輕輕搖頭：「京城雖好，煩心事也多，還不如北邊清靜。」

  「將軍，這邊請！」

  他身上一引，道：「五軍都督府的人也快來了，咱們在此地稍候。」

  「正好，這裡有一個攤位做的燒牛肉不錯，將軍可以坐下嘗嘗。」

  「好。」

  郭凡點頭應下，同時側首朝一側看去。

  在那裡，京城出身、家境還算不錯的公孫允也迎來了自己的家人。

  「相公！」

  「吾兒！」

  一老一少兩位婦人蹣跚而來，待看到一身四品官袍的公孫允，當即淚如雨下。

  三人數年不見，想及人生境遇不定、起起伏伏，不由的相擁痛哭。

  「將軍。」

  莫玲瓏拉著蘇滿蹊來到近前，看了眼公孫允，眼神不禁一垂。

  「公孫允，怕是不會走了。」

  「無妨。」

  郭凡面色不變，顯然對此有所預料：「他已經受夠了罪，現今也該享享清福了。」

  「可是劉將軍？」

  說話間，幾位騎手匆匆奔來。

  「我是。」

  郭凡審視幾人，道：「何事？」

  「劉將軍。」

  幾人翻身下馬，其中一人遞來一封調令：「京城鬧匪，府尹大人想請您出手。」

  「哦？」

  郭凡眼眉一挑。

  他是在戰場廝殺的武將，怎麼還管起京城的事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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