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醒來

  雪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潔的東西，然而，也是最冷酷的。

  清塵派後面的群仙墓，是死去的派內人士，更多的，則是那場血腥戰鬥的墳墓。

  誰都知道，舜華和琰的墓中並未有遺體，只是一個空碑，因為，後川無論去兩人墜落的地方多少次，都找不到，而他們墜落的地點，卻是在滄海桑田之後，變為了大夏的制高點，十萬大山。

  多少次，他一個人徘徊在十萬大山的山頂，悲戚的想，縱然是最後一刻，她都不給他讓他陪葬的機會……

  真的是好狠心，好狠心的女人，可惜，他竟然愛上了……

  後川變得越來越冷酷，修為卻是非一般突破著，甚至到了後來，竟然沒有幾個人能和他說話了，誰也不知道，那雙冰冷的眼睛裡，是否還是人情。

  只有好友，也就是左護法山高岑明白，至此之後，後川恐怕再也不會愛一個人了，卻也永遠無法真正的快樂，一個背負上責任的男人，只能因為這點責任苟活著，一旦責任消失，他便會像抽空了靈魂一般變成一具行屍走人，甚至消亡於這個世界。

  ……

  十萬大山。

  睜開眼睛，伊湄平靜的望著從天而降徐徐的雪花，一點也不覺得冷。

  每一片雪花之上，都有她記憶深刻的臉龐和名字，而最多的，就是琰那張永遠無欲無求、淡然無波的臉。

  天空中飄蕩著的雪花，像是一個個記憶之球，將她上一世的過往一一展現在腦海里，這樣的接受對於她來說，雖然不是簡單的一件事情，卻也花不了太多時間。

  待一切都回味一遍，哭笑之後，她轉頭，便對上一雙藍色的眸子，身穿藍白華貴衣服的女子。

  「你……成熟了不少，白玉。」她依然仰躺著，眼睛中倒影著一位藍白華貴衣服的女子。

  「畢竟，這麼多年也過去了，怎麼還能是當年青澀的少女。」她對她笑了笑，這笑容卻是一直以來的純潔無辜。

  「嗯……」她微弱嘆息一聲，接受以往的記憶讓她現在十分虛弱。

  眼睛下移，她看到了在她懷中熟睡的小娃，忍不住笑了。

  「斑馬就是你和青衣的孩子？」

  這個久違的名字讓白玉愣了一愣，接著嘴角發出了一聲苦澀的微笑，才點點頭，愛憐的摸了摸懷中小娃熟睡的小臉。

  「當初我並未想到他會那般拼死戰鬥……若是知道，定然會引他入萬界……」她轉回頭去，將手墊在腦袋下，看著紛紛的雪花往下飄落，往事不堪回首，原來，很簡單的一句詩，當真正明白時會覺得十分難過。

  白玉的身子微微震了一震，「有錢難買早知道，這是仙君你最常說的。」

  「你還記得。」她不禁笑了笑，如今看來，當時的各種記憶竟然時而生疏時而親切。

  「雖然如今我們已經沒有了契約，但我卻一直敬仰你。」白玉看著她，突然十分恭敬。

  她明白對於妖獸來說，這並非是人妖之間的不公，而是它們骨子裡就是這樣認為的，一旦十分崇拜一個人，敬仰一個人，為他賣命都可以，從心底認證了他。

  所以，她也並未說什麼「我們是朋友」之類的話。

  一時間，兩人之間又靜默了。

  白玉看著懷中的小娃，突然道：「還真是冥冥之中的緣分，這孩子在幾百年前因為貪玩被吸入了博石仙府里，沒想到如今又和你契約，只要是你，我就很……知足了。」

  「博石仙府一直以來，也是命中注定，從我出生之時便有了，但是對於其用途卻一直不知，只是當做一個貯存與藥田的作用，說來也巧，竟然不知，它還和萬界有著冥冥的聯繫。」伊湄笑道。

  「什麼聯繫？」白玉十分感興趣，一直以來，她就在仙府中逍遙，只知道裡面的靈氣非常充足，其餘也不知道如何。

  「不管你信不信，即使第二次的滅亡之日來臨，我想，我們徹底有救了。」她淡淡道，語氣和當年的舜華有重合之處。

  白玉久久望著她，縱然這似乎聽起來十分不可思議。

  「你說的，我都相信。」白玉點頭道。

  伊湄還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當年青澀的少女，如今也是坐鎮大荒的王，但有一點是從來未便的，就是她眼底最深處的純真與對她的信任，即使沒有契約的存在，這份信任依然讓人不容置疑。

  「萬界，就是啟動這個最後方法的鑰匙。」她還是補充了一句。

  之後，兩人再次沉默，過多的言語在這樣的相處之間已經超越語言能說的，況且，經歷這樣的事情之後，她們的心臟，磨礪的比曾經還要堅硬數百倍。

  斑馬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寧靜。

  他朦朧的睜開睡眼，看了一眼自家娘親，親切的蹭了蹭，又仰頭看了一眼睜著眼睛的伊湄，眼睛瞬間一亮，「啊，女人你醒了。」

  只是他話音剛落，一個不客氣的爆栗就敲在他頭上，「娘教育過你，叫契約主人為女人？」

  斑馬可憐兮兮的捂著頭，又看看伊湄，想起之前關於娘說這也是她主人的事情，只好乖乖道：「主人，你醒了？」

  又是一個爆栗敲在他頭上，白玉瞪著他，「她喜歡別人叫她老大！」

  唔……娘親好可怕，嗚嗚嗚……

  斑馬再次抱著頭，朝著伊湄喊了一聲老大，只是聲音細微。

  「大聲點。」白玉訓斥道。

  「老大！」

  伊湄一直笑著，起了身，這種感覺像是隔世的恍惚感，讓她有點覺得甚是不真實。

  平靜之後，白玉一把將兒子塞入空間，拉起她的手，半抱在懷中，支撐她站起來。

  「之後打算怎麼辦，他……怎麼辦？」白玉問道。

  伊湄垂眸，終於，這個問題還是擺在了她面前。

  他……怎麼辦。

  「我知道，景行就是琰的轉世，雖然他沒有前世的記憶，但卻依然愛你至深，不如就這樣吧，何必……等到失去才覺得珍惜。」白玉說到最後哽咽了。

  伊湄閉閉眼睛，硬生生將裡面的酸澀壓回去。

  她說，「白玉，我和你……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