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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8:03:19 作者: 陳年烈酒
直到看見傳書上一行行已成定局的墨字,壽安眉間才罕見地閃過絲頹然,近來沒有一件好消息,短短數日,她手下的節度使竟叫她那嫡親的好弟弟一下撥了三個!
如今一個小小的崔六娘竟就耗去她百名暗衛,她身邊到底何時藏了一群神出鬼沒的暗衛,是崔氏派了人保護她還是小阿慎……等等!壽安不知想到什麼,鳳眸中倏然間亮起一抹瘋狂的光!
她明白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黑雲衛!那些黑衣人定是黑雲衛!是當年天后賜給長昭姑母的黑雲衛!若非如此,區區十數人如何能悄無聲息地滅掉她的百名精衛?
壽安彎眸,輕輕勾起唇角吩咐流云:「將本宮派人暗殺崔六娘不成反損數十暗衛之事散開,本宮倒要看看,我那坐在龍椅上的好弟弟會怎麼對阿慎。」
殿下竟未生氣……流雲驚訝之餘又有兩分慶幸,背脊薄汗稍消,忙垂首領命,匆匆退出長沁殿。
有了壽安授意,這消息傳得很快,不過一個晌午的功夫便傳遍了整個壽安公主府,只是常年生活在壽安公主的威壓之下,眾人並不敢大肆宣揚,只敢趁無人時與親近之人閒話兩句。
夜深,月寒。
宣政殿內,李玄貞果然收到一封密折。
書案上奏摺堆積如山,燭火亮如白晝,將那封密折上的內容映照得清清楚楚。
李玄貞神色肅穆,撂下奏摺,起身走到窗前,吩咐莫公公打開窗。
莫公公莫敢不從,只是打開窗後又立即便為李玄貞披上了件厚實氅衣。
凜冬,天邊月孤寒,李玄貞昂首望月,沉默不語,無人猜得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同一時間,定西,刺史府。
靜思院內,裴君慎亦收到他命黑雲衛調查沈季之事的結果。
密信緊握於手,窗邊寒月皎潔,裴君慎眉心緊鎖,不知在沉思何事。
崔英沐浴後走出浴室,一股寒風便直吹面門,她凍得直哆嗦,瞧見裴君慎竟拖著病體站在窗前不管不顧地吹冷風,水潤的杏眸霎時凝起。
她走過去,徑直關上窗。
裴君慎回神,黑眸微動,靜靜看向崔英。
崔英也靜靜看著他,視線從他臉龐滑過,落向他手中那封薄信,片息後又轉回來凝視他的眼睛,輕聲開口:「你看,我先迴避。」
話落便抬腳往外間走,不想錯身而過時卻被裴君慎一把攥住手腕。
「不必。」他好似終於下定決心,拉住人後神色倏然變得堅定,拆封展信,一氣呵成。
那密信上不知寫了什麼內容,崔英仰眸看著裴君慎,只見他越往下來眉心便鎖得越緊。
她不由跟著鎖起眉頭,擔憂道:「怎麼了?」
裴君慎未語,只將密信交給崔英,讓她自己看。
崔英接過信箋,展信垂眸,可看完信上的內容之後她卻更加疑惑:「這消息……應當算是好消息?」
裴君慎之前無法排除「沈季傷害崔英」乃是李玄貞授意的可能,但這封信上給了他一顆定心丸,沈季所行之事的確是壽安以其妻兒性命做要挾才不得已而為之,李玄貞並不知情。
裴君慎聞聲輕輕點了下頭,像是贊同崔英所想,只是他眉宇間久久化不開的結則是在告訴她,他並非真的這般想。
「夫君在擔心什麼?」
崔英闔上信,輕聲問他。
李玄貞的心思,她其實也曾猜疑過。
然而即便李玄貞將身邊臣子盡數當作那棋盤上任人擺動的棋子,他們又能怎麼樣呢?
對付李玄貞可比對付壽安要難上千倍萬倍,更何況,牽一髮而動全身,這個時代近十年來經歷了太多戰亂,百姓好不容易過了兩年安生日子,一切欣欣向榮,好日子正在向他們招手,他們也不該因一己之私利而枉害無辜之人。
「若將來……我成了一個無官無職的閒散之人,娘子可會嫌棄我?」
裴君慎負手沉吟,良久才掀開長長的眼睫,用他那雙幽深如潭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崔英看。
崔英叫他這話驚得失了片刻的神,好一會兒才訝聲道:「夫君是想辭官?」
裴君慎正色頷首:「待此事了結,娘子可願與我一起雲遊四海,賞遍人間山色?」
崔英聞言睫毛輕顫,水潤的黑眸深處閃過些許猶疑,有時候看清自己的心不過是瞬間之事,當日以為他殞命那一刻,她便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她對他動心了。
和當初「見色起意」不一樣的動心。
說不清楚是從哪天起,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從她意識到自己動心那一刻,裴君慎便已經成了這個時代里對她最深的牽絆。
她想讓他平安喜樂,一生無虞。
可她不會因他而留在這個不屬於她的時代,一旦有機會回家,她還是會走,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他。
那麼,她是不是不該給他任何希望?
裴君慎問完話便靜靜等著她的回答,只是崔英沉默的越久,他的心就越忐忑不安——娘子,會拒絕他嗎?
如此煎熬了不知多久,裴君慎終於聽見崔英開口:「夫君,倘若……我是說倘若,倘若今後我不在你身邊了,你當如何?」
裴君慎聞言臉色倏冷,眸光之兇狠似乎要將她生吞活剝,他猛然向前一步,緊緊攥住崔英手腕:「娘子想去誰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