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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8:03:19 作者: 陳年烈酒
七日後,定西。
裴君慎七日前與司無明提過給他定親之事後, 便遞了張摺子回長安。
今日一早, 他在府衙中收到了李玄貞回的諭書, 諭書中言明,司無明的婚事將會交給皇后娘娘操持。
暮色降臨,裴君慎在軍營中辭別謝永長,而後便騎馬奔回刺史府。
他懷中揣著諭書,甫一進府,便問門房:「司無明可在府中?」
門房躬身回:「在,司公子今日一直待在臨水軒不曾出門。」
裴君慎聞言黑眸微凜,忽地掃了門房一眼。
門房被這一眼看得渾身一僵,不知自己是否說錯了話,後背瞬間浸出冷汗。
好在裴君慎並未說什麼,似乎只是隨意瞥他一眼,旋即便收回視線,抬腳走去臨水軒方向。
人走後,門房緊繃的身心一松。
只是這口氣還沒松到底,轉頭竟又碰到了裴叔,「裴、裴管家。」
他有些結巴。
裴叔剛剛從官驛拿到夫人寫給大人的信,本是急著將信送去書房,可看見這門房,他眉心頓時皺起:「怎麼是你在這兒?孫寶呢?今日不是他當值?」
門房心一提,忙道:「回裴管家,孫大哥今日身子不爽利,小人便與他換了值。」
裴叔聞言面色微沉,捋了捋鬍子輕斥:「這個孫寶,我一會兒去瞧瞧,大人回來了不曾?」
門房:「回來了,大人剛回來,方才去了臨水軒找司公子。」
裴叔頷首,拿著信去了臨水軒找人。
主僕兩人幾乎是一前一後抵達臨水軒,可到了之後,卻發現司無明和司伯都不在房中。
裴君慎眉心輕蹙,望著空蕩蕩的房間直覺不妙。
他轉身便往聽風堂走,想問問裴淳把人看到哪兒去了,不想剛一出門竟碰見迎面而來的裴叔。
「大人——」裴叔瞧見人急忙提步走過去,遞上信道:「老奴剛從官驛拿回來的。」
裴君慎腳步微頓,垂眸看著那封信繃緊了薄唇,片刻後才接過信封道:「你去聽風堂,問問裴淳司無明去了何處,問完之後去書房找我。」
裴叔應是,垂首作揖退了下去。
四下無人,裴君慎捏著信封站了許久,最後卻沒回書房,而是在臨水軒外借著微弱燭火拆開了信封——
「……夫君,你還記得我受傷那日安慰我的話嗎?你說壽安傷害司公子是為了滿足她的欲望和野心,並非是因我,可是我時常在想,倘若沒有我,她傷害司公子時還會選擇毀了他的雙眼嗎?」
「這問題我思索良久,最後卻發現,它沒有答案。」
「這世上沒有如果,不管是司公子的傷還是你我之間的感情。」
「你曾說……你後悔了,我心非寒石,這段時日你對我的好我當然感受得到,我也曾試過想與你更親近一些。」
「那三本記事冊記載著我失去記憶以來所有的時光,我想讓你了解我一些,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絲毫沒有猶豫地將其焚燒,或許這便是我們緣分不夠罷。」
「所以,我們止步於此可好?」
「就如你所言,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
裴君慎一字一句看到此處,臉色越來越白,記事冊……原來娘子給他看那三本記事冊是想與他更近一步,可他卻親手將這份可能燒成灰燼。
胸口倏窒。
裴君慎咬牙忍著疼,只覺得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
這一刻,信上最後那句「至於司公子,你大可信任我一些,我與他絕無男女之情,亦從未有過逾越之舉」早已不再重要。
長安,太安坊裴府。
崔英這些時日也不太好受。
過去裴君慎一直待在她身邊,兩人整日抬頭不見低頭見,她從未深思熟慮過兩人之間的關係。
直到那晚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不知是怪失眠還是怪那天夜色太好,崔英越看裴君慎的信心頭的火氣便越大。
拆開自己最初那封回信後她其實又重新寫了好幾封,只是寫了改改了寫,寫到天光將明,她都沒能寫出一封讓自己滿意的回信。
晨光穿透窗欞,一縷灑在散落一地的信箋上,一縷灑在崔英熬了一夜有些憔悴的眉眼上。
她終於開始思索起自己與裴君慎之間的關係,也終於清醒認識到裴君慎對她越來越重的感情。
重到……她似乎要承受不起。
崔英退卻了。
她的心志早已與剛來長安時不同。
那時她還比較貪心,既想回家,又怕回不了家,所以總是給自己留後路。
如今才知,世間安得兩全法,人之一生,總是要有取捨,不可能什麼都要。
只是這割捨的過程好像太過難熬,無異於抽筋剝絲,在生死門關走過一遭。
崔英每日白天裡穿梭長安,忙到一刻不停,到了晚上卻還是夜不能寐,要靠著仲老開得安神藥才能小憩個把時辰。
不過到了次日,她卻仍會精神奕奕地奔赴東西兩市和各家官娘子舉辦的大大小小的宴會。
長安已有大半個月沒有收到過定西的來信。
崔英心頭有過片刻失落,可她要做的事太多了,那點失落稍縱即逝,很快便被一件又一件接踵而來需要處理的問題掩埋進心底。
寒來暑往,日升月落,轉眼便是十月下旬。
在舔著臉參加過一場壽安公主並未邀請她的登高宴之後,崔英於月底荀休日時去崔府探了趟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