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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8:03:19 作者: 陳年烈酒
前院,裴君慎帶李裕廣進了書房。
兩人在書中待了許久,直到外頭天光大亮,李裕廣才突然一臉憤懣地推門而出:「不行!我不同意!」
書房裡又傳出裴君慎沉冷的聲音:「回來!」
李裕廣腳步一頓,掙扎片刻後到底還是轉身回了書房,又將房門重重關上。
他氣憤道:「大人,昨夜調遣金吾衛乃分明是我與您一同做的,如今我怎可讓您一人去聖上面前攬罪?」
之前青玉提醒李裕廣的時候,李裕廣並不當一回事,直到方才在書房中經過裴君慎點撥,他才明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道理。
正因如此,他才更要與大人同進退,怎可在這種時候獨善其身?
那豈不就成了不忠不義之徒!?
兩人年少相識,裴君慎當然了解李裕廣心中所想,但正是因為了解,他才更要將李裕廣從計劃中剔除出去。
「你可曾想過,倘若你與我一同去聖上面前認罪,聖上會作何想?」
李裕廣聞言搖搖頭:「我不知道,可不管聖上怎麼想,最多也就是將我革職查辦。大人,當年是您從戰場上救了我的命、又提拔我做副將,我這才有了一官半職,便是後來那龍椅上要換——」
「慎言!」裴君慎沉聲打斷他,眉眼間少見地閃過凌厲之色。
李裕廣自知失言,氣勢一下就弱了下來,但該說的話他卻還是想說完:「總之、總之我能有從龍之功還官運亨通,皆是受大人提攜,如今大人遇事,我斷不可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人。」
裴君慎聽著不禁閉眼揉了揉眉心,李裕廣脾氣犟,看來只能下猛藥。
沉默須臾,他黑眸倏睜道:「昨夜我一時情急行事有失分寸,聖上便是因此而降罪於我,如你所說,最多是革職查辦。」
「但你若執意與我同仇敵愾,那在聖上眼裡便有結黨營私、意圖謀反之嫌,屆時恐怕便不是丟官帽那麼簡單,而是丟命。」
李裕廣聞言兩眼頓震:「大人,不至於此吧?你我二人雖犯了些錯,但對聖上皆是忠心耿耿,聖上怎會如此猜疑?」
若真像大人說得那般嚴重,屆時至少要丟兩府之人上百口的命。
他一人死不足惜,連累他□□兒老小命喪黃泉卻是罪孽深重。
「三人成虎,聖心難測。」
裴君慎黑眸沉沉,說罷又輔了一劑溫藥:「況且金吾衛如今並不太平,你若當真被革職查辦,豈不是正遂了他人之意?」
李裕廣聞言面色微凝,好一會兒他才拱手領命:「大人所言極是,是我一時糊塗。」
小不忍則亂大謀。
今日之事便是赤生生的例子,他若輕而易舉便將金吾衛指揮使之位拱手讓人,將來大人再需兵力之時豈不就犯了難?
而裴君慎見他終於聽勸,不禁揚眸望向他處。
三年籌謀,成敗在此一舉。
*
約莫卯末時分,崔英吃下簪秋送來的藥後,總算感覺身上的疼痛消了些,人也犯起困,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她這一睡就睡得有些久,除了中午和傍晚時分被謝嬤嬤叫醒,迷迷糊糊地吃了點粥又喝了碗藥之外,她幾乎一直沒什麼意識。
直到次日晌午,明晃晃的日光從窗欞照進床帳,崔英才又被肩上的疼痛給喚醒。
她下意識抬起只手想捂捂傷口,不曾想竟一不小心選中了受傷的那隻手,手心裡瞬間蔓延起一陣綿密的疼。
「唔。」崔英發出一聲悶哼,額頭也冒出層汗。
此時裴君慎卻不在臥房。
崔英疼完,察覺身旁空落落,不由狐疑地巡視了一遍臥房。
奇怪,昨晚人分明回來了,她在睡夢中聞到了裴君慎的氣息,而且他似乎還摟著她的腰躺在了她身側。
難道……他今日沒有告假,已經回大理寺上值去了?
這般一想,崔英心頭不禁升起一股悶氣,她不是不識大體,但她畢竟受了這麼重的傷,那廝怎麼都該多陪她兩日吧?
然而她念頭剛落,耳邊卻忽然隱隱約約地聽見道尖細的嗓音——
「……大理寺少卿裴君慎擅調金吾衛,朕心甚痛,今撤其少卿之職以示懲戒,另命其擇日赴定西任刺史……」
外頭傳旨的公公聲音時強時弱,崔英聽得斷斷續續,但總算聽明白了李玄貞這道聖旨的旨意。
可是為什麼?明明是壽安命手下行兇傷了司無明雙眼,又深夜潛入裴府命人傷她,為何卻是裴君慎被貶外放?
他若走了,這滿長安城還有誰敢查壽安的案子?
崔英杏眸輕壓,一時竟顧不得傷口疼痛,強撐著下榻往院外走去。
這世上若當真沒有王法,她又何必規規矩矩做人?
不想剛走兩步,卻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唔!」崔英痛哼,眼裡瞬間浸出淚花。
院外,裴君慎剛從莫公公手中接過聖旨,聞聲目光一凜,頓時飛奔回房,就看見崔英單手撐地,正在艱難爬起。
裴君慎急忙穿過屏風,半跪在地將人抱起,擔憂道:「娘子疼不疼?你要做什麼喚我便是,下榻做甚?」
崔英氣瞪他:「我傷得是肩膀和手,又不是腿,怎麼不能下榻?」
裴君慎清聲解釋:「可你昨日喝的藥中有安神鎮痛之物,如今藥性尚未散盡,娘子的雙腿便蓄不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