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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8:03:19 作者: 陳年烈酒
「六妹妹久病初愈,身子骨弱,你若是不得空,便讓身邊的人多看著她些,不要太縱容她玩樂。」
「就像這回,若是有人在她身邊拘著她,她也許便不會染上風寒……」
兩人邊說邊策馬前行,裴君慎卻在聽見崔瑾這番話後心神倏緊。
來南山別苑前,娘子特意跟他說有他陪著便無需讓青玉跟來保護她,那時他沒多想便將青玉留在了府中。
如今想來,他恐怕是中了娘子的計。
可此計……是從何時開始謀劃?
夜風微涼,裴君慎越想臉色越沉,難道那次在馬車中的一切都是娘子在算計他嗎?
「駕——!」
他忽地怒喝一聲,策馬疾行,似乎想將滿腔憤懣全都發泄在風裡。
這廂崔瑾念叨的話音一頓,不明所以,只得一邊大喊一邊揚鞭急追。
南山別苑,靜思軒。
此時崔英卻還披著氅衣,在靜思軒廊下來來回回的踱步。
她已經將自己清醒以後到現在為止的事反反覆覆的想了三遍,可想來想去她都沒確定癥結在何處。
不過備選卻是有兩個,一個是昨晚她說得那番跳水說辭,另一個就是今早裴君慎突然問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若是前者,崔英便決定不管了,隨他去,那番謊言雖不精妙,卻是某種程度上的事實。
除非裴君慎會讀心術,不然便是他再不相信也找到什麼證據來戳破她。
但若是後者……
崔英腳步一頓,仰頭望向天邊漸漸變淺的月亮:「唉,幹嘛這麼較真呢。」
她倚著廊柱,想起了自己在裴君慎同僚宴會的那天晚上得意忘形時說出的大話。
都怪她沉不住氣,如今沒能走成,反倒將自己置於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思及此,崔英秀眉輕擰,望著漫天星辰沉沉吐了口氣。
她在廊下站了許久,直到星辰漸褪,白晝來臨,才終於打定主意回到臥房,來到書案前拿起她跳河那晚留下的記事冊。
記事冊好生生的闔著,放得位置與她離開那晚一模一樣,似乎沒有被人動過。
崔英將其收起,放回箱籠。
這件事剛做完沒多久,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六娘,你醒了不曾?可要更衣用膳?」
是謝嬤嬤。
崔英應聲:「醒了,勞煩嬤嬤擺膳罷。」
聽見她如往常一樣清脆的話音,謝嬤嬤忍著熱淚「噯」一聲,急忙跑去廚房端早膳去了。
簪秋則端著熱水進屋,執意要照顧崔英洗漱更衣。
崔英不肯,她竟然眼睛一眨就掉眼淚:「姑娘,您那日偷偷下水怎麼不告訴我,若不是姑爺及時救您上來,那奴也不活了,奴就跟您一起去……」
崔英聽著一怔,心底頓時又湧起股愧疚。
其實她心底一直藏著一個沒有告訴任何人的大膽猜測。
當初她穿來時,簪秋曾親眼看見真正的崔英墜入崔府後院的人工湖中。
後來簪秋呼喊救人,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過湖邊,但崔府管事帶著人跳湖救人時卻只救出一個她,另一個「崔英」不知所蹤,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有任何蹤跡。
所以崔英始終認為,她和真正的崔英肯定是互換了時空,也一直相信,只要她回去,真正的崔英便能回來。
但如今卻發現,她的想法或許太過理想化。
沒有什麼是一定的。
就像她在即將回家之際忽然被人攔住,另一個崔英即便真如她所想去了屬於她的時空,說不定也會因為各種原因被人攔住回家的路。
又或者,說不定「她」就不想回來呢。
現代社會可比這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封建王朝幸福多了。
這些念頭如雨後春筍般齊刷刷從腦中冒出,崔英想著想著便乖乖抬起雙臂,看著簪秋訕訕一笑:「好,那你來吧。」
簪秋聞言抽噎聲頓停,抬袖飛快抹去眼角的淚,便開始噙著笑為崔英更衣。
變臉速度之快,堪比國粹。
崔英恍惚覺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但此次不管不顧地跳河的確是她理虧,就算真的是被套路,她也只能受著。
不過眼下倒正好可以趁機減輕簪秋的心理壓力,想了想,崔英便狀似隨意地道:「我這兩日一直昏昏沉沉的,許多事都不太清楚,裴君慎可有向你問過我過去在安平的事?」
安平的事?姑娘是指她那些秘密嗎?簪秋搖搖頭:「回姑娘,姑爺不曾問過,他一直寸步不離地守著您,都不讓旁人靠近。可是姑娘……」
她說著頓了頓,先為崔英系好齊胸襦裙才忽地跪地道:「求姑娘責罰,奴今後恐怕不能再向姑爺保守您的秘密了,奴保護不了您,姑爺才是能保護姑娘的人。」
簪秋從前總是無條件聽任崔英的話,直到這回崔英瞞著所有人偷偷跳水,她才忽然意識到——她的能力太小了。
她是可以一輩子都把姑娘的秘密埋進心底,可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她根本無法真正幫到姑娘,也沒辦法在姑娘陷於危難之時救出姑娘。
崔英見狀駭一跳,急忙半跪在地扶她:「你做什麼?快起來!」
簪秋卻不動,只埋頭痛哭:「姑娘,哪怕您以後不喜歡奴,要把奴趕出去,奴也不會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