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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8:03:19 作者: 陳年烈酒
崔英後來的確順從地閉上了雙眼,可到底有沒有睡著,卻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裴君慎一直就在她身邊守著, 坐在床榻前, 長睫低垂, 黑眸晦暗不明,修長手指卻嚴絲合縫地扣著崔英的手。
他不敢有一絲鬆懈, 仿佛只要一松,崔英就會從他眼前消失。
哪怕裴叔過來催他去大理寺上值, 他也不肯離開離開半步, 反而讓裴叔替他告假。
裴叔催不動, 沒辦法,便只能回城去大理寺替自家大人找李寺卿告假,沒想到李寺卿今日竟然也沒來上值,找人一打聽,才知道李寺卿病了,連今日的早朝都沒去上。
聞此消息,裴叔急得連口水都沒喝,便又急急策馬回了南山別苑。
此時簪秋已經將荀蕪荑請來為崔英診過了脈。
崔英昨日落了水,裴君慎原是擔心她會染上風寒,不想荀女醫診完脈後卻發現,崔英的脈象除了弦緊而澀之外又似有沉滑之兆,濁氣鬱結於心,若不及時疏通,恐有性命之危。
如此,荀蕪荑便開了兩副方子,一副治風寒,一副疏肝鬱。
兩副藥要錯開吃,風寒之藥一天兩回,早午用,連用三日便可痊癒;肝鬱之藥每天只需吃一回,睡前服,三日後荀蕪荑會來複診,屆時會隨崔英的脈象而調整藥方。
開好藥方之後,荀女醫還將裴君慎叫去了廊下說話。
「裴大人,你與六娘……近日可發生了什麼事?」
若在從前,荀蕪荑絕不會管這種閒事。可於她而言,崔六娘是不一樣的,她永遠不會忘記崔六娘對她和她女兒的恩情。
是以哪怕有些逾距,荀女醫也仍是向裴君慎問出了這句話。
她實在想不通,之前受了那麼重的傷都能保持樂觀的小娘子,怎麼才幾天不見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然而荀蕪荑不知道,此時的裴君慎比她更難解。
分明昨日清晨,他離開時娘子還是好好的,他不過是回城上值了一日,娘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裴君慎搖了搖頭,面色沉鬱:「待娘子醒來,我會查清楚她究竟出了何事。」
荀蕪荑聞言微頓,好一會兒才深吸口氣,拱手揖禮道:「裴大人,方才我探脈之時發覺六娘有肝氣不郁之象,若長此以往,鬱結於心,恐藥石難醫。您若查明原委,還請多陪陪六娘,疏解其心,或可助六娘早日痊癒。」
如今崔氏如日中天,崔英年前又剛被封了郡主,身邊似乎也並無親近之人去世,因此今日之症,荀女醫只能猜測是因「夫妻二人感情失合」而致。
若是如此,或許讓裴大人多與六娘親近親近,六娘便能有所好轉。
裴君慎的注意力卻落在「鬱氣於心,恐藥石難醫」這幾個字上,聞言頓時蹙起眉心,沉聲道:「多謝荀女醫。」
話落便轉身回房,繼續守著崔英去了。
荀蕪荑見狀不由凝神沉思起來,這裴大人的神色如此緊張,瞧著不像是冷落六娘的模樣啊?
罷了,別人夫妻間的感情/事哪是她一個外人能看透的,還是等三日後複診時看看六娘的脈象如何再做決斷。
思及此,荀女醫搖搖頭,便帶簪秋與她一起回了趟白蘿村拿藥。
二人離開時,她們的馬車正好與騎馬過來的裴叔錯身而過。
片刻後,靜思軒。
裴君慎剛回到房中受了崔英沒一會兒,房外就又響起了輕緩的敲門聲:「大人,老奴有要事稟報。」
裴君慎不想離開崔英,便喚人進了屋,繼而淡聲道:「何事?說罷。」
裴叔急忙回稟:「回大人,寺卿大人病了,他身邊的老守替他告假竟一直告到了月底,想來是病得不輕,您是否……去寺卿府上看看李大人?」
裴君慎自入大理寺以來,李寺卿對其多有教導與扶持,於情於理,裴君慎都該過府去探望他老人家。
可昨夜崔英真的嚇壞了他,讓裴君慎斷不敢再留她一人待在這南山別苑。
更何況,眼下窗外的日頭又快要落了。
「裴叔,明日你回府備上補品,代我走一趟。」
裴君慎長睫輕垂,說話時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床榻上面色蒼白的崔英。
裴叔見狀便知自己這會兒定然勸不動人,只好垂首領命:「是,大人。」
白蘿村離南山別苑不算太遠,一來一回也只用一個時辰。
回到南山別苑,簪秋和謝嬤嬤在廚房熬藥時終於忍受不住哭了出來:「娘親,都是我不好,如果昨晚我在姑娘房中守夜,姑娘就不會出事了。」
謝嬤嬤往常教導簪秋時總是很嚴厲,可如今女兒自己意識到了錯誤,又深深自責,她便不忍太過苛責,輕聲安撫道:「小秋,你還小,這事怪不得你,仔細論起來,此事其實是為娘的錯。」
「六娘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我昨晚竟然沒有發現她心情不虞,不,不是昨晚,說不好六娘已經難過許久了,只是一直強撐著,是我一直沒有發現,這孩子到底出了什麼事……」
說著說著,謝嬤嬤竟也忍不住垂淚怪起了自己。
簪秋慌忙搖頭:「不是,不是的娘親……」
怪她,都怪她,如果昨晚她一直陪著姑娘,姑娘便不會犯傻一個人去犯險,只是這些話簪秋都不能告訴娘親,她曾經答應過姑娘,要一直為姑娘保密的。
可是,如果保密會危害到姑娘的性命,那她還應該保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