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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8:03:19 作者: 陳年烈酒
裴叔:「……」
這哪裡像沒有的樣子?
裴叔不由搖頭輕嘆,無奈地捋著鬍子去了後院通稟。
青玉陪崔英用完晚膳離開時正巧碰見前來通稟的裴叔, 若說先前試探崔英之後, 她對裴君慎的懷疑便從三成升到了八成, 那麼此時裴叔跑這一趟,則讓青玉的懷疑瞬間升到了九成九。
於是這天夜裡,一道矯捷纖瘦的黑衣飛出裴府,一路飛檐走壁,直奔皇宮。
次日是臘月初八, 百官休沐, 裴府廚房的廚娘早早便熬起了臘八粥。
昨夜裴君慎沒來後院, 崔英難得心情舒暢的睡了一個好覺。
睡得好,醒得自然就早。
寅初時分, 天還黑著她便醒了過來。
不過她並未立即起身,而是又在床榻偷享了半刻自由才掀開衾被, 叫浸著些許涼意的空氣徹底激醒她的精神。
窗外不知何時又落起了雪。
既然已尋得些許可算天象之人的消息, 崔英便不再像之前那般熱衷出門, 那自然也就不用特意選衣裳。
她打開衣櫃,目光隨意落在一件杏黃色繡牡丹暗紋的冬裝上。
就它吧。
崔英洗漱換衣,片刻後坐在梳妝桌前拿起金簪隨手挽了個髮髻,便趁四野無人輕手輕腳地邁出房門。
萬籟俱寂,謝嬤嬤和簪秋她們都還睡著,她站在廊下,仰頭望向漫天飛雪靜靜站了好一會兒。
須臾,她唇角不禁彎起,露出一抹自由又開懷的笑容。
終於有希望了。
和從前那些不知何時才是盡頭的日子相比,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希望,於她而言,都勝過這世上最甜的蜜糖。
崔英提起裙擺,忍了許久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但她可以奔跑,盡情的在這無人廡廊、在這寂靜花園、在這漫天盛雪裡奔跑。
白雪茫茫,夜色如墨,她的身影仿若蹁躚起舞的蝴蝶,一路又跑又跳地穿過漫漫長夜。
及至將要跑到前院,崔英才輕喘著氣停下腳步,待氣息平穩了些,才儘量穩重地邁進垂拱門,來到想要離開靜思院就必須經過之地——裴君慎的書房。
今日不必上朝,眼下這時辰裴君慎應該還沒有起身。
她這般安撫著自己轉過廡廊,不想剛一轉過拐角,卻見裴君慎書房內燈火通明,房外還守著一個小公公。
崔英雙腳頓了頓,一時間覺得自己進也不時退也不是。
誰來見裴君慎會帶著一個小公公呢?皇帝?還是壽安長公主?
無論是誰,她都不是很想見,可眼下她人已至此就不能擅自離去。
然而就在此時,書房的門忽然打開,裴叔微微躬身,正在送一位背著藥箱的老者往外走。
崔英見狀雙眸一緊,當即再顧不得其他,步伐飛快地跑向書房。
她這麼一跑,書房外眾人自然都聽到了動靜,裴叔循聲望去,不禁訝異:「那是……夫人?」
老者聞言不由捋著鬍子眺望來人:「這便是慎兒的妻子?」
說話間,崔英已快要跑到兩人跟前。
此時裴叔瞧清來人面貌,立即垂首向老者回道:「正是。」
話落之際,崔英停下腳步,顧不得瞧那老者便著急問裴叔:「夫君怎麼了?為何請了醫者?」
裴叔忙又回:「夫人,大人無礙。只是染了風寒,方才曾醫令已為大人診過脈,開了方子。」
崔英聞言稍鬆口氣,這才穩穩心神看向裴叔身邊的老者,向其拱手作揖道:「多謝醫令大人。」
曾醫令聽罷捋著鬍子爽朗地笑了兩聲,擺擺手道:「不必如此拘禮,快進去看看慎兒吧。」
崔英頷首,道了聲「失禮」便轉身跨進書房。
裴君慎躺在書桌旁的軟塌上,他身形頎長肩寬有力,軟塌卻窄小,此刻不管怎麼瞧都顯得他有些可憐巴巴。
崔英走到軟塌邊,俯身低望,便見他這會兒眉心緊蹙、雙眸緊閉,臉上還泛著不太正常的紅,模樣瞧著甚是難受。
「夫君?」她趴下來,輕輕在裴君慎耳邊喚了聲。
「嗯……」裴君慎喉嚨微動,乖乖應聲。
人卻明顯不太清明,一手緊緊攥著胸前衾被,一手垂在榻上三五不時地便會虛虛抬起,對著空氣不知道在抓什麼。
崔英心口縮了縮,急忙抬手握住他這隻亂動的手。
於是裴君慎這隻亂抓亂動的手瞬間就安分了,只是攥崔英攥得很緊,仿佛只要他一松,就會失去什麼要命的東西一樣。
不過崔英此刻無暇多想,見他終於安生,就向前傾了傾身,抬起另一隻手去探他的臉頰——很燙,比他們屋子裡燒得那兩樽銅火爐都要燙人。
好好的怎麼會染上風寒?
她的心莫名懸了起來,又抬手摸了摸裴君慎額頭上那塊打濕降溫的棉帕,便發覺這棉帕底下竟然都快幹了,這是燒到多少度?
可是如今沒有量體溫的東西。
哪怕崔英再著急,她也別無他法,只能按照這個時代的法子一塊又一塊地換棉帕,給裴君慎物理降溫。
裴叔方才隨曾醫令一起離開了,裴府中沒有藥,眼下這時辰藥堂亦皆未開門,他只能再跟曾醫令跑一趟,去太醫院裡拿藥。
這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大半時辰。
外頭飄著雪,天色遲遲未明,崔英每隔半刻就要給裴君慎換一次棉帕,直到軟塌邊上的那桶水由溫變涼,她才直起身想去廚房提一桶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