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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8:03:19 作者: 陳年烈酒
「姑爺。」這時院子裡卻忽然響起簪秋和翠梅向裴君慎問安的聲音。
崔英斂斂神思,隨手將話本放在案几上便起身走到門前打開了房門,與此同時,裴君慎正面色肅嚴地從廊下走來。
但看見崔英出門來接他,忙碌一天的裴大人的臉色瞬間便柔和起來,及至她跟前,他眼尾甚至揚起些許笑意,清潤朗朗地喚了一聲「娘子」。
「……」崔英瞧著心頭莫名有些過意不去,原本涌到嘴邊的話語頓了頓,只笑著從他手中接過官帽,回了聲:「夫君。」
咳,其實「相敬如賓」的事並不急在這一時,用完晚膳後再說也不遲。
於是崔英便先讓人送來盆熱水放到外間面盆架上,翠柳就在裴君慎淨手潔面時回了靜思院,向崔英回稟廚房已經準備好了膳食,又問她是否傳膳。
此時天色大黑,已將近亥時,崔英早餓得不行,自然點頭道:「好,傳吧。」
翠柳領了命,便又腳步匆匆地跑去廚房。
而裴君慎一邊聽著崔英說話一邊拿起棉帕擦了擦手,視線又一次看向房門外的那盆四季海棠,心頭不禁閃過一絲疑慮:「娘子……喜歡海棠?」
成親前,裴君慎去過許多次淮柳閣,卻極少在淮柳閣內見到靜心伺弄的花草,況且崔伯安曾說過娘子不喜薰香喜清爽,既如此,今日為何會突然買了一盆需要精心細養的海棠?
崔英聞言順著裴君慎的視線望向門外海棠,然後搖了搖頭道:「不是,這盆四季海棠是長公主讓人送來的。」
她沒提崔蓉,今日被她毫不留情的懟了一遭,崔蓉應該不會再想不開湊到她跟前來,也就沒什麼讓裴君慎知道的必要。
可裴君慎一聽見「長公主」三個字,面色卻倏然冷厲,一言不發地走到房外,拿起那盆海棠便寒著臉疾步離去。
崔英:「?」
她知道裴君慎有些不喜壽安長公主,但今日不過是送來一盆花,他的反應怎麼好像比見到壽安長公主那天還大?
崔英急忙追出去,「夫君,你去何處?」
那廝卻好似沒聽見,眨眼間便穿過垂拱門,背影消失在去往前院的拐角處。
崔英便又匆匆追去前院,她擔心裴君慎會毀了那盆四季海棠。
一盆花而已,他便是不喜,眼不見心不煩的遠遠放著養就是,何必鬧出這般大的動靜?
親疏有別,帝心難測,李玄貞便是再寵信他,難道還能越過自己的嫡親姐姐去?
毀了一盆花看似是小事,可有時候就是這一件又一件堆積起來的小事,一不小心便會要了一個人的命。
崔英一路急奔,一邊跑一邊暗暗祈禱,希望那廝下手慢些,別太衝動。
然而當她到了前院卻沒看見裴君慎的身影,也沒看見四季海棠的殘骸。
崔英撫著胸口稍稍鬆了口氣,方才興許是她太著急想差了,裴君慎可能只是想將那盆花放到遠得看不見的地方。
這時裴叔正好從前院書房中出來,他剛剛將裴君慎今晚需要處理的公務按輕重緩急排好了序,出門看見崔英便向其拱手作了作揖:「夫人。」
崔英笑著頷首,緩了口氣後問:「您看見夫君往哪個方向去了嗎?」
那盆四季海棠畢竟是長公主讓人送給她的,遠遠養著行,但也不能太遠,否則將來傳到長公主耳里,被記一筆的又是她。
裴叔聞言點了點頭:「看見了,大人手裡抱著盆花往馬廄方向去了。」
哦,馬廄方向。崔英面色一松,看向裴叔道:「多謝您指路,那我便先去找他。」
可話落一轉身,她臉色卻又倏然變了變——不對!馬廄方向!
裴君慎去那兒作甚!
難道他還想讓府中的馬兒將那盆花吃了不成?
崔英瞬間不淡定了,提起裙擺便往馬廄狂奔。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事情竟會發展到比讓馬兒吃了那盆四季海棠還要糟糕的地步。
她趕到時,裴君慎已不在馬廄,他的馬「烈玉」也不在馬廄。
簪叔說他騎著馬面色不虞地出府了。
至於去哪兒,不用想就知道,除了壽安長公主府他還會去哪?
崔英面色白了白,提著裙擺的雙手頓時緊握成拳。
她方才真是豬油蒙了心才會心軟,等裴君慎回來,她一定、必須、百分百跟他劃清界限!
*
每日一到亥時,熙攘熱鬧的長安城便會迅速寂靜下來。
走坊竄巷的賣貨郎天一黑就會早早背著貨廂往家裡趕,在各處上值的文武百官也是到了點就下值回家。
只有那些家住得離東市西市比較近的人家,才會選擇在夜晚出行,趕在亥末前逛一逛,再在宵禁前一刻捧著熱乎乎的吃食或者買些精巧的小玩意兒回家歇息。
但這些景象不會發生在康興坊內。
越靠近皇城,四野便越是安靜無聲。
不過待走到壽安長公主府門外,這種安靜無聲便會瞬間被打破。
縱情享樂的絲竹聲雖聽不真切,但卻不絕於耳,裴君慎縱馬至此,翻身下馬後冷著臉直闖府門。
守門的年輕公公本還想攔,待看清裴君慎那張戾氣盡顯的臉,心頭瞬間便虛了虛,作勢喚了幾聲後便喊住了與他一同守門的小公公,轉身回府門前繼續守著。
另一個小公公才十三四的模樣,不知事,見狀不禁疑惑:「咱們不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