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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8:03:19 作者: 陳年烈酒
開玩笑?崔英目露不解,心下積氣:「我何時開玩笑了?我就是裴君慎未過門的妻子。」
與此同時,裴君慎在她身後勒馬,望著衙門前那道紅彤彤的背影,薄唇微抿:「崔六姑娘?」
崔英轉身,就看見裴君慎被烈陽與緋紅官袍映得熠熠生輝的冷峻側臉。
噗通……噗通噗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她的心突然沒出息地激烈跳動。
幸好「理智」還有一息尚存,崔英急忙催動大腦將自己狠狠罵醒——「廢物快清醒一點!有人等著救命呢!這時候瞎動什麼春心!」
秋風微揚,衣袂輕飄。
裴君慎翻身下馬,僅抬腳跨幾步石階的功夫便瞧見崔六姑娘的臉色變了又變,從臉紅喜悅到嫌惡皺眉、再到清醒冷靜,短短片息,像是經歷了一場激烈的天人交戰。
「六姑娘?」及至崔英跟前,他負手站定,神色不明地又喚她一聲:「你來大理寺何事?」
崔英此時終於壓制住自己不安分的心跳,聞言輕吸口氣,向前一步揖禮急聲:「今日伯娘派了些人去清康坊扎棚施粥,可我們府中的人卻意外在坊內出了事,我便來大理寺尋伯安兄長幫忙,不想兄長竟去了刑部,不知裴少卿可否相助?」
在清康坊外,崔英看見了那些踉蹌奔來的難民。
他們個個衣衫襤褸,像破布條一樣的衣服上不知是沾了泥污還是血污。
崔英那時只能看見一塊又一塊黑灰色的斑駁,沒機會近身探查。
不過他們身上的傷她卻是看得分明,有些人身上是舊痂,有些人身上是新傷,無一例外,這些傷口皆是刀劍所傷。
可是難民坊中怎會有人用刀劍傷人?荀門藥堂的人分明說荀女醫去了難民坊走醫,那為何難民身上的傷沒有一個瞧著像被大夫醫治過?還有帶小廝入坊尋人的崔勇又為何遲遲未歸?
總之清康坊內疑點重重,不容小覷。
只是這些……她這會兒尚不能向裴君慎全盤托出。
覬覦美色歸覬覦美色,崔英還不至於昏了頭暴露自己,況且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儘快尋得崔勇他們和荀女醫的下落。
然而裴君慎卻在從她口中聽見「清康坊」三個字時便對她生了戒備之心,待她話落,他不動聲色地垂了垂眼睫,沉聲應承:「六姑娘莫急,護生民安危乃大理寺分內之事,裴某責無旁貸。」
崔英聞言一喜,星眸含光:「多謝裴少卿。」
裴君慎淡笑頷首,側身指了指方才回衙時便注意到的驪馬,道:「六姑娘可是騎馬而來?」
崔英頓了下,揚眸看向她那匹從馬車上臨時解下來的老馬,神情微斂:「是,可惜我騎術不精,路上耽擱了好些功夫。」
真正的崔英並不會騎馬,這就是先前崔英在福伯提出讓她送信時想起的事。她當然知道不該冒險,可清康坊的情形和狀況容不得她猶豫,在這個時代生活的時間越久,她就越無法置身事外。
再說了,保護民眾安危,維護社會安定,本來就是她應盡的職責。
即便是來到一千三百多前的長安,她也不該懈怠。
幸好她騎的這匹馬在當初還是小馬崽的時候便由簪叔餵養,如今已有二十歲高齡,極通人性,兩年前崔英初來窄到時它就是唯一懷疑過「崔英」身份的生物。
那會兒她為了取得這匹馬的信任,曾每日天不亮就跑去馬棚給它餵草,接連餵了兩個月它才不在崔英坐馬車時鬧脾氣嘶鳴。
如此……便是有人生疑,她亦不是無路可退。
而裴君慎聞言看那驪馬的眼神果然深了深,他不禁心生疑竇:騎術不精?騎術不精之人怎會完好無傷地縱此馬從清康坊到大理寺?
他思索著收回視線,轉而看向崔英,聲似關懷:「此馬無鞍,一路行來甚是危險,不知六姑娘可有受傷?」
嘖,不愧是大理寺少卿,洞察入微啊。
只是如今她是被「察」的那個,那就感覺不太美妙了……
崔英暗嘆,下一秒忽地踉蹌前撲,「哎呦」一聲緊緊抱住裴君慎半邊袖袍,繼而仰眸眨巴眨巴眼,委屈道:「少卿大人,我路上摔了好幾次吶,方才一直忍著,您不問還好,這一問我直覺得身上哪哪兒都疼……」
裴君慎眼角一抽:「……」
這崔六姑娘說謊的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些。
不說別的,單說她身上這件氅衣,除了衣角處掛著些許塵埃,其他哪有沾過半分地面的樣子?
但——
縱使再拙劣,眼下卻不是拆穿的時機。
裴君慎斂神,抬手生疏地輕拍了下崔英的肩:「既如此,不如裴某先派人送六姑娘回崔府,清康坊之事盡可放心交給在下去辦。」
「不行不行。」崔英一聽卻連忙搖了搖下巴,但抬頭對上裴君慎深如幽潭的眼睛時卻驀地愣住,緩了好一會兒才微紅著臉繼續說道——
「我、我不是不放心將此事交給少卿大人,只是我府上的人都還在清康坊,我想見到他們都平安再回府。」
裴君慎垂眸,眸光微暗:「可六姑娘身上的傷……?」
「不礙事,我還能撐住,不過恐怕無法再獨自駕馬了,不知少卿大人可否……」
崔英說著微頓,雙頰升起可疑紅暈:「可否帶我同乘一騎?」
嘿!我可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