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寡婦門前

  「嗯？」

  佟三娘聽到『李家嫂子』這個稱呼不由一愣，秀眉緊鎖的似是在思量著什麼。

  他夫家確實姓李，但早在七年前就因去莽山尋靈草時意外身亡了，故而她也已有數年沒聽過『李家嫂子』這個稱呼了。

  但更讓她感到奇怪的是，來人稱呼自己為『嫂子』，那必然也是熟人。

  可她思來想去，左看右看，只覺得來人似乎有些面熟，卻怎麼也想不起究竟是誰。

  待來人行至身前，她眉頭緊鎖的問道：「道友可是認錯人了？」

  「……」

  紀伯常也知時隔二十餘年，對方沒有認出自己也屬正常，便笑著問道：「道友可是姓佟？道侶喚做李洪岩？」

  「是…」

  佟三娘點點頭，還以為他是亡夫在外認識的朋友，頗為警惕的說道：「但家夫身亡已有近七年之久，是非因果也該斷絕了。」

  「嫂嫂誤會了…」

  紀伯常再次換回嫂嫂稱呼，隨即指著她身後的小院子笑道：「二十多年前，這裡是不是住了一戶姓紀的人家？」

  「你認識紀叔？」

  佟三娘經他提醒，似是想到了什麼卻又不敢確認，當下指著他問道：「你是不是姓紀？」

  「不錯…」

  紀伯常用揶揄的口吻笑道：「我姓紀，叫紀伯常，家父紀平昌，不知嫂嫂還有沒有印象？」

  紀伯常的父親紀平昌與烏衣巷中有一位李姓修士交好，兩人常常討論煉丹一道的技藝，故而他兒時也經常去那位李伯伯家串門。

  李姓修士家中養有一子，叫李洪岩，比紀伯常年長不少，也常帶著他玩兒。

  而眼前的佟三娘便是李洪岩的道侶。

  「紀伯常！？」

  佟三娘終於想到為什麼會覺得眼前這人眼熟了，卻依舊滿臉不可置信之態的問道：「你真是伯常？」

  「如假包換。」

  紀伯常拱拱手，笑道：「嫂嫂可是記起我了？」

  「記起來了！！」

  佟三娘似是想到了什麼趣事，面頰上也隨之浮出些許笑意，說道：「我記得我與你洪岩大哥成婚那年你還是個小孩兒，但鬧洞房時出了不少鬼點子，讓你洪岩大哥喝了不少酒。」

  「哈哈哈哈~」

  紀伯常想到當時場景亦是笑出聲來，頗有種趣事就發生在昨日之感…

  佟三娘亦是露出緬懷之色，隨即嘆了口氣的說道：「你洪岩大哥若是還在的話，看到你能回來，應該也會很開心的。」

  「……」

  紀伯常微微頷首，隨口問道：「洪岩大哥怎地走了？」

  「七年前他去莽山尋靈草時出了意外，死在了一隻二階妖獸的手中。」

  「嫂嫂節哀…」

  「沒什麼…」

  佟三娘只是淡然的笑了笑，隨即摸了摸女兒的頭，說道：「人死不能復生，時間久了也就那樣，就是苦了安安這孩子了。」

  「……」

  紀伯常微微頷首，看向她身旁的小姑娘，問道：「姑娘叫李安安？」

  許是繼承了母親優點的緣故，小姑娘粉粉嫩嫩的，頭上還扎著兩個小髻，不僅容貌底子極佳，更難得的是眉目間還透著幾分靈光，很是秀氣。

  「佟安安…」

  佟三娘搖搖頭，即有些無奈，又有些酸澀的解釋道：「紀叔離世沒幾年，我們家公婆在外出了意外也相繼走了。

  待到你洪岩大哥也離去後，我已是舉目無親，而安安那會還在我肚子裡，出生後便也隨著我姓了。」

  她聲音頓了頓，摸了摸自家女兒的小腦袋，笑道：「取名安安，就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長大、成人。」

  「……」

  紀伯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附和著說道：「安安，平平安安，是挺好的。」

  「我也這麼覺得…」

  佟三娘似是想到了什麼，對著身旁的小姑娘介紹道：「安安，這是你紀叔叔，叫一聲紀叔叔好~」

  小姑娘似是有些怕生，躲在母親身後探了探腦袋，怯生生的喊了句：「紀叔叔好~」

  「哈哈哈哈，好好好。」

  許是故地重遊遇見故人後心情本就不錯的緣故，紀伯常被這一聲『紀叔叔』甜的開懷大笑，當即摸了摸儲物袋。

  本想包個紅包做見面禮的，但想到自己儲物袋裡唯一的紅包還是劉媽媽送的『嫁妝』，不便轉贈。

  他隨即似是想到了什麼，自儲物袋中翻出了個木質盒子…

  塔狀的盒子中間鏤空，裡面還雕刻著幾隻可以旋轉的小木馬，很是精緻。

  他擰了下背面的機關，卻見盒子自頂部縮下，一圈旋轉的小木馬浮了出來，而隱藏在盒子中的撥片也隨之被撥動，響起極有節奏的『叮鈴』聲。

  那聲音如風中搖曳輕碰的風鈴，又如撥捻琴弦時的清脆錚鳴，很是悅耳…

  這八音盒是他研究偃術時造出來的小玩意，雖說無甚特別之處，但勝在做工精緻漂亮，較為新穎，用來做小姑娘的見面禮倒是正合適。

  紀伯常看著小姑娘驚奇而又喜愛的眼神，半蹲下身子將手中的盒子遞了過去，笑道：「這個叫八音盒，是紀叔叔送給你的小禮物~」

  「……」

  小姑娘聞言抿了抿唇角，明明想要卻又不敢伸手去拿，只能怯生生嘟囔道：「娘親說了，安安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可你方才不是叫了紀叔叔嗎？」

  「是呀…」

  「那紀叔叔就不是別人了，對不對？」

  紀伯常笑道：「你都叫我紀叔叔了，那這個八音盒就是紀叔叔送給你的見面禮，所以這是你的東西，而不是『別人的東西』哦~」

  「啊……」

  小姑娘想了好一會兒也沒繞過彎來，只好眨著大眼睛將求助的目光轉移到自己母親身上。

  知女莫若母，佟三娘見她這般姿態，哪還能看不出她的喜愛之意，當即笑道：「這是紀叔叔送給你的見面禮，喜歡就收下吧。」

  「嗯嗯嗯，喜歡…」

  小姑娘見母親發話，面露喜色的接過了八音盒，捧在手裡左看看右看看，喜愛的不得了。

  「謝謝紀叔叔~」

  「嘿，不客氣~」

  紀伯常亦是笑呵呵的應了一句，隨即就半蹲著身子教她怎麼擰動八音盒的開關，又該怎麼關閉。

  佟三娘見自家女兒和他玩時笑容滿面，不時拍手驚呼出聲，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隱隱有些失神…

  待回過神後，她面頰上亦是浮出一抹笑意的說道：「安安，你就這麼讓你紀叔叔在門口和你玩嗎？」

  「昂？」

  小姑娘看了看母親，不解其意的問道：「那我和紀叔叔該去哪玩兒？」

  佟三娘看向紀伯常，說道：「伯常，你難得回來一趟，不若進去坐坐？」

  小姑娘似是也反應了過來，嘟囔道：「對哦，紀叔叔是客人，應該到屋裡再和安安一起玩的。」

  「這……」

  紀伯常聞言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意有所指的說道：「嫂嫂，我這進去，不太合適吧？」

  雖說是叔嫂故識，但畢竟男女有別，而且進的還是寡婦門，若是被人看到難免會有閒言碎語…

  佟三娘也知道他話中的意思，挑著眉頭問道：「是擔心自己的名聲？」

  「不是，不是…」

  紀伯常緊忙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我一個大男人要什麼名聲？我是怕讓人看見了，對嫂嫂的名聲不好…」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