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智慧與真理

  夜。

  一棟石堡外，出現了兩個身影。

  這座石堡是青黑色，沒有門和窗。

  四周也沒有其他的建築，都是樹林。

  樹林中間一座孤零零的城堡。

  這座城堡在魁爾斯赫赫有名，在整個東方也令人畏懼，這就是遺憾客的總部。

  在厄斯索斯大陸，最西邊餓海岸線上，有一個著名的無面者黑白院。而在東方，則有一個遺憾客的蠍尾堡。

  這座城堡的外牆上，描繪著蠍尾獸的圖案。

  地面，樹林的樹木上，都有蠍尾獸的浮雕和圖像。

  在這一片小世界裡，蠍尾獸就好像一種神秘的圖騰。

  「誰？」一個聲音從石堡里傳出來。

  「哈吉·莫爾。」一個黑影說道。

  「菩厲。」另一個黑影說道。

  「菩厲大師？」裡面的聲音帶著一種意外的驚訝。

  「是！」

  「智慧於真理，請大師稍候。」城堡里的聲音變得尊敬。

  「智慧與真理！」菩厲大師的聲音祥和而親切。

  哈吉·莫爾是十三巨子之首，但並沒有得到石堡里那聲音的尊重。

  地面，一道浮雕圖向上翻開，露出一個地洞。一道樓梯直通地下。

  進入蠍尾堡的方式，是從地下。蠍尾堡的牆壁上，沒有開門。

  「大師請。」石堡里的聲音畢恭畢敬。

  菩厲大師也不客氣，當先從樓梯口下去。哈吉·莫爾跟在大師身後進入。

  兩人進入地道後，浮雕地板復位，和地面的浮雕地板融合一體，肉眼看不出破綻。

  地洞裡漆黑一片，牆壁上只點著很小的蠟燭。蠟燭的火光亮如一豆小小的火星，根本化不開眼前的黑暗。

  哈吉·莫爾進入地道就失去了方向感。雖然不遠處有一小小的火星指引，但他根本無法看清楚地面。

  好在有菩厲大師帶路。

  菩厲大師迎著那一星火光走去，看起來他對黑暗很適應。

  哈吉·莫爾即使跟在菩厲大師身後，也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得並不踏實。

  四周實在是太黑了，眼睛看出去，什麼都看不見。僅有前面一星小小的微光的指引。

  兩人來到了比小手指還要小的半截蠟燭面前，這蠟燭發出的微光只照亮了四周約半米方圓的低飛。然後，哈吉·莫爾發現前面又是一星蠶豆般的小小的光亮。

  那是一星被黑暗包圍著的小小火光。

  哈吉·莫爾第一次來到蠍尾堡，他有窒息的感覺。

  唯一的值得幸運的，就是他沒有碰上那令人恐懼的蠍尾獸。

  一隻蠍尾獸的輕輕一刺，就能要了哈吉·莫爾的性命。

  哈吉本不肯來蠍尾堡，是菩厲大師要他來的。

  菩厲大師開了口，哈吉·莫爾不能拒絕。

  大師在前面繼續走，哈吉忙緊緊跟上。他的手心裡已經有了冷汗，額頭和鼻尖都沁出了小汗珠。

  黑暗給哈吉窒息的壓抑和死亡的氣息。即使在不朽神殿，哈吉也沒有這麼難受過。

  轉過了不知道多少盞一星蠶豆的光，隱隱的，哈吉感覺順著火光的指引走了一個圓。他判斷兩人又回到了原點。然而，前面，一個聲音恭恭敬敬的響起：「蠍尾堡恭迎菩厲大師的到來。」

  「打擾。」菩厲大師淡淡說道。

  隨著一道開門的聲音傳來，眼前一下子大亮，就好像從黑夜的最深處來到了白晝。

  哈吉的眼睛閉了一閉，再睜開，還是有些不適這白晝一般的光亮。但菩厲大師卻不受絲毫的影響，他走進了那道光芒中去。

  哈吉·莫爾大人也忙跟上去，然後，門在身後關上的聲音傳來。而在前面，三名老者正在和菩厲大師合掌見面，說著『智慧與真理』這句不朽神殿的箴言。然後是彼此非常客氣的謙遜詞。

  那三位老者，身上都穿著蠍尾獸圖案的長袍，長發披散在肩膀上，下巴都颳得很乾淨。哈吉從未見過這三位老者，估計是蠍尾堡里的位高權重的長老。

  三位長老和菩厲大師說了一些什麼，等哈加趕上去，他們的話已經說完，一名老者做出手勢，請菩厲大師走在前面，看起來他們一行四人要去某個地方。

  哈加忙快走兩步，一名年輕人從旁邊站出來，擋住了他的去路：「哈吉大人，請跟我來。」

  「我是和菩厲大師一起來的，我們有共同的事情。」

  「請跟我來。」年輕人神情不卑不亢，說話聲音不輕不重。

  「菩厲大師！」哈吉喊過去。

  然而，前面四人頭也不回，菩厲大師也仿佛根本就沒有聽到哈吉的聲音，四個人不快不慢的向一道大門走去。哈吉眼睜睜看著四人推開大門，走進了一間很黑暗的房間裡去。

  房門關上，迴響在這間明亮的大廳里迴蕩。

  「請跟我來，哈吉大人，這邊奉茶。」

  哈吉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他知道這個不苟言笑的少年一出蠍尾堡，就是一名可怕的刺客。他的衣服口裡面，可能就有好幾隻蠍尾獸在靜伏著。

  哈吉向少年露出一個討好的微笑，跟著少年走進了一間錦繡小房間。這房間裡點著香料，地面是厚厚地毯，牆壁上是燦爛的浮雕，天花板上也畫著精美的圖案。

  從茶几到凳子，都極盡雕刻之美，裝飾之華。

  哈吉坐下，不一會兒，香茶奉上來。年輕人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退出了房間，並輕輕關上了房門。

  *

  另一邊，在昏暗的一星蠶豆般的蠟燭光芒下，菩厲大師和三位老者面對面。

  「三位長老，我在不朽神殿裡，看見了遺憾客在潘托斯的刺殺完全失敗了。你們派出的三名遺憾客，已經被全部抓獲，其中一人，已經被魔山斬首。另外兩人，被簡妮王后收監在了親王王宮的地下水牢。」

  三位長老彼此對視一眼，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的神情很凝重。

  「菩厲大師，我們的弟子刺殺了魔山多少人？」

  「一個也沒有。」

  「那絕不可能。」三名長老異口同聲。

  「一個也沒有，我看見了事實。不朽巫神的預言，在我眼前出現過詳細的情景。」

  三名長老面面相覷，眼神里掠過一絲不安。

  「三名弟子，他們可都帶著蠍尾獸。」其中一名長老喃喃說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我們都小瞧了魔山，他身邊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一個口技無雙的情報大臣，一個接近先知的異形者，他們聯手，就把三名遺憾客給抓住了。口技無雙的伯尼，聽力其實也是舉世無雙的天賦。蠍尾獸潛進他的房間的聲音，他能清晰聽見。在蠍尾獸發動襲擊之前，他就知道了，並抽出了短刀，他殺死了第一隻蠍尾獸。」

  三位長老中，最右邊的高大肥胖長老站了起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世界上有能聽見蠍尾獸爬行聲音的人，他難以置信。要刺殺人的蠍尾獸，都是小心翼翼的潛行，不會發出會引起人注意的聲音。

  「潘托斯城裡有異形者？」一位瘦小長老說道。

  「是的，我也是在看見了他抓捕遺憾客弟子的場景，才知道他已經接近先知的境界了。」

  為首的長老慢慢說道：「我們的偽裝術也是極好的，弟子被抓住，他們也根本不會承認自己是殺手，是遺憾客。對方是如何識破了他們的身份？」

  「魔山的王后，是非常厲害的血巫。梅麗珊卓夫人，是紅神大祭司。在火焰方面的魔法力量遠超過我們，在對毒藥的研究上，也不會比我們差。此外，他們還有一名血巫師。」

  「血巫？」

  「是的，血巫。也許她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血巫。血巫能通過血液識別出任何人的真實面目。在這一點上，我們都做不到。」

  為首的長老說不出話來。

  瘦小的長老怔住。

  走來走去的高大長老停下了腳步。

  「我們無法在潘托斯得手，但在魁爾斯，卻是我們的天下，魔山即使拿下了這座城市，他也終將無法防備我們的刺殺。」

  「如果開戰，遺憾客會被徹底剷除。」菩厲大師慢慢說道。

  三位長老頓時目光凌厲的看向菩厲大師。

  不朽巫師微微一笑，笑容邪惡，藍色牙齒和嘴唇令他看起來就好像是野獸。

  「在東方，在魁爾斯，恐怕沒有人能剷除遺憾客。」

  「無面者。」菩厲大師慢慢說道。

  「無面者也休息剷除我們。」

  「無面者加上血巫，異形者，紅神大祭司，龍。在龍焱中，蠍尾堡將變成一堆黑色的流質。」菩厲大師淡淡說道，「不僅僅是遺憾客，我的不朽神殿也將不保。」

  三位長老臉色微微的變了。

  菩厲大師說他的不朽神殿也將不保，那就是會被龍燒毀。不朽神殿的預言，來自不朽神殿的死亡人——活著的骷髏人，那是一個不能挪動的巫神像。

  其他人的信仰都是塑像或者是畫像，或者是心樹之類的具體物體。

  信仰紅神的瓦藍提升紅神廟裡供奉的紅神就是一個塑像；維斯特洛七神信仰中信民們跪拜的七神就是七尊塑像；而唯有不朽神殿的信仰巫神是一個被挖出心臟的骷髏人，那是一個活死人。

  龍焱燒毀不朽神殿，男巫們祭奠的巫神也將被燒成灰燼。

  在三位長老的沉默中，菩厲大師緩緩轉身，向房門走去，他將離開。

  「菩厲大師。」為首的長老說道，「巫神看見了預言，卻沒有給出應對的辦法嗎？」

  「沒有！」

  三位長老都是微微一震。

  菩厲大師走到門前，打開了門，他沒有回頭：「巫神沒能給出未來的應對之法，但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也許可以一試。」

  「什麼辦法？」三位長老異口同聲。

  菩厲大師站住了，再把打開的門慢慢關上。

  這就是他來蠍尾堡的原因：說動遺憾站到他這邊，他需要遺憾客的力量支持，否則，他自己也有危險。男巫力量和遺憾客力量如果起衝突，男巫力量雖然不懼，甚至會占據先出手的上風，但風險太大，也沒有必要。得到遺憾客的支持，才是最佳的選擇，而不是相反。

  *

  三天後，在十三巨子的公會大廳。

  這是一個橢圓形的大廳。

  一面環形的長桌，能容納數十人的座位。

  天花板，地面，長桌，椅子，窗簾，地毯，浮雕和掛毯都是鵝黃色。

  黃色是金子的顏色。

  鵝黃色具有金子的顏色，也具有溫暖的視覺。

  這是十三巨子喜歡的顏色。

  十三巨子、碧璽兄弟會、古香料公會、遺憾客長老、國王陛下全部都在座。

  每一個大人物的面前，都放著各式各樣的來自東西方世界的果盤、點心、麵包、燻肉、蜂蜜、香料……

  在他們的身邊，還站著一名專用的美麗侍女。

  十三巨子商會裡面，最不缺的，就是來自世界各地的絕色少女。

  這些少女都經過專業的訓練，會說魁爾斯的本地語言，也會說通用語。一般來說，每一個侍女都會說四種以上的語言，天賦好的，會說幾十種各地語言。

  各種各樣的酒擺在不同的大人物面前，這些酒有酸酒、甜酒、葡萄酒、啤酒……契合每一個大人物的口味……

  但在國王陛下的要求下，大家都沒有喝酒，也沒有吃菜。

  他們在等一個最重要的大人物，這個大人物將為他們帶來一個必勝的預言，這個人就是不朽神殿的菩厲大師。一個通曉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半神。一個類似於維斯特洛大陸上的綠先知的人物。

  站在外面大門口等待著接待菩厲大師的，是十三巨子之首哈吉·莫爾大人。

  隨著外面侍女的傳音，國王陛下率先站了起來，各位大人紛紛跟著站起。

  大廳外面傳來腳步聲，跟著，一臉笑容的哈吉大人出現，他在前領路，身側跟著高瘦、眼神如錐子、身穿絲綢錦袍、嘴唇和臉都是藍色的菩厲大師。

  「智慧與真理！」國王陛下右掌按在左胸膛心臟的位置上說道。

  「智慧與真理！」各位大人異口同聲。

  「智慧與真理！」菩厲大師重複說道。

  眾人再重複一句『智慧與真理』，然後紛紛坐下。

  菩厲大師沒有落座，他和看向哈吉·莫爾，哈吉從懷裡拿出了一把短柄彎刀，雙手捧著，獻給菩厲大師。

  這是一把在東方世界裡非常著名的短柄名刀，削鐵如泥，鋒利無比，有個名字：光影。

  菩厲大師接過光影，目光掃視一圈眾人，淡淡說道：「以真理和智慧的名義，你們都要死。」話落，每一個大人物的身後都出現了一名菩厲大師，手裡都有一把光影，光影擱上了國王和這些大人物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