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1章 先知如半神·大長老殞命

  「艾莉亞！」一個聲音帶著特有的維斯特洛大陸的口音。

  「小惡魔。」

  「你殺了伊林·派恩？」

  「他不讓我進門。」

  小惡魔從木質樓梯上走下來，語氣里滿是嘲諷：「不讓你進門原來是死罪。」

  「他手上沾滿了北境人的鮮血。」艾莉亞淡淡說道，「伊耿歷298年，君臨首相塔里的人全部被瑟曦下令殺光了，伊林·派恩雙手都染滿了北境人的鮮血。」「他不過奉命行事。」

  「我也是。」

  「哦？你奉誰的命令來殺他？」

  「死神，凡人皆須供奉。」

  小惡魔聳聳肩膀，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仿佛睡眠不好：「艾莉亞，你準備要殺了我麼？」

  「如果你願意，我並不介意殺掉一位蘭尼斯特。」

  「我很介意。」

  「那就讓布蘭出來吧，我有事找他。」

  「布蘭並不在這裡。」小惡魔攤開手，「你應該看看這院子裡的情形，要是布蘭在，剝皮人父子也會在，還有多恩的兩條沙蛇。」

  「托曼陛下和彌賽拉公主呢？他們也和布蘭一起走了？他們去了哪裡？」

  小惡魔搖搖頭：「艾莉亞，你是無面者，是布拉佛斯的王者，你都不知道布蘭去了哪裡，我怎麼會知道。」

  「我能很快就查出來，但我希望你能直接告訴我，也許這樣我就不會殺掉你。」

  「殺掉我？我的死無法給你帶來任何有用的消息，艾莉亞。也許布蘭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去了哪裡，但就是我並不知道。布蘭並不相信我，他認為我是魔山的人。」

  「那你在魔山面前跪下宣誓過效忠嗎？」

  「是的，在雲霧山的龍穴外面，我不得不向魔山下跪並宣誓效忠，魔山並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也並不通情達理。」

  艾莉亞露出了一個鄙夷的冷笑，她毫不掩飾對小惡魔的輕蔑：「小惡魔，你既然對魔山宣誓過效忠，就應該知道布蘭委託了無面者要魔山的命。我聽魔山說，他曾經救了你一命，還放過你數次。」

  「他在所謂救我的那一次，拿掉了我的一隻眼睛。」小惡魔的手指屈起來，手指上的戒指在自己的左眼珠上敲，發出了叮叮之音。

  「我聽魔山說過，是瑟曦要你的命，他挖出你的一隻眼睛，是為了向你的姐姐瑟曦復命。」

  「好吧，一切都怪瑟曦，但魔山也可以不挖出我的眼睛回去復命。我的老姐雖然是太后，但她並不能對魔山怎麼樣。我的父親泰溫都是魔山殺掉的，還有什麼人能是魔山所畏懼的呢？」

  「說得很有道理，你應該找魔山復仇，而不是向他下跪宣誓效忠。」艾莉亞鼻孔里哼了一聲。

  小惡魔聳聳肩膀：「艾莉亞，關於布蘭僱傭無面者暗殺魔山的事情，我也是參與者。」小惡魔坦然說道，「布蘭去見海王說服海王為他擔保得到鐵金庫的支持的時候，我也在場。我為布蘭成功說服海王出了不少力氣。」

  「魔山要了你的一隻眼睛送給你的姐姐瑟曦，你從那時就懷恨在心，要殺掉魔山？」

  「我只是對魔山挖掉我的眼睛心裡有所懷念，我並想魔山死，相反，我很欣賞魔山。他已經脫胎換骨成一個真正的強者。僱傭無面者的事情，我的確出了力，但事實是布蘭想他死。綠先知蠱惑人心的能力，我只能服氣。」

  艾莉亞慢慢的抽出了窄劍：「小惡魔，在我十一歲的時候，瓊恩就告訴了我如何用劍，用尖的一頭刺人。」說話間，艾莉亞的『空寂女士』指在了小惡魔十分醜陋的臉上。

  小惡魔嚇了一跳，臉色變了，小短腿向後用力的退了一大步，但那劍尖依然就在他的咽喉上。艾莉亞就好像影子一樣跟著他前進。

  「艾莉亞，我真不知道布蘭去了哪裡？」

  「你和他們住在一起，卻不知道布蘭去了哪裡？」

  「我昨晚多喝了一杯，然後等我醒來，天已經大亮，這個院子裡的數座塔樓裡面，就只剩下了我和伊林·派恩。現在看來，布蘭一定事前知道了你要來，他和詹姆帶著其他的人在清晨就全部離開了。」

  「詹姆都沒有把你叫醒帶走？」

  「他可能喊過了，也或者，那杯酒本身就有問題，是布蘭安排人故意的。」

  「好吧，我暫時相信你說的話，那麼，你估計一下，布蘭能去什麼地方？」

  「兩個地方，一個是鐵金庫，一個是海王宮。」

  「我要你和我一起去。」

  「沒問題，但在去之前，我能先喝一杯嗎？」

  「不能。」

  「那你就殺了我吧。」小惡魔聳聳肩膀，他知道自己反正也逃不掉艾莉亞的毒手，假設艾莉亞要真的殺死他。

  小惡魔搖搖擺擺的轉身上樓，把生死置之度外：「艾莉亞，如果布蘭堅持要殺了魔山，你會怎麼做？」

  艾莉亞不知道該怎麼做，她還沒有想好這個問題。

  但她已經想好了如何取消黑白院的暗殺令。

  「艾莉亞，布蘭曾經和我有過一次談話，我想你也許應該可以聽一聽。」

  艾莉亞的空寂女士插回劍鞘，那一刻，小惡魔的心裡才狠狠的鬆了一口氣。

  他發覺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

  他並沒有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麼鎮定和不怕死。

  小惡魔的話提起了艾莉亞的興趣，這一點毫無疑問。

  「小惡魔，布蘭曾經和你說了什麼？」

  「他告訴我，如果今後情況危急，他希望我能幫他的一個忙。」

  「什麼忙？」

  「幫助他結束生命。」

  「布蘭要你殺了他？」

  「大約是這麼一個意思。」小惡魔停下腳步，「布蘭身邊有兩條沙蛇，兩個剝皮人，每一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好手，但他竟然交代我幫他結束生命。他這是信任我，還是戲耍我？他明確表示過不相信我，但他為什麼不在最後的關頭走投無路的時候讓波頓或者沙蛇殺了他？」

  「也許在他的心裡，你才是值得他尊重的人，而剝皮人和沙蛇卻不是。」

  小惡魔笑了：「好吧，艾莉亞，我就把你的話當做對我的讚美了。」

  「布蘭·史塔克可能預見到了他的死亡？」艾莉亞淡淡說道，心裡卻是一疼。布蘭不管怎麼變，都是史塔克，是她的親弟弟。布蘭說出讓小惡魔在最後時刻幫助他結束生命，那他是預料到了自己必敗的嗎？如果是必敗，他為什麼還要堅持？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血鴉代表著坦格利安家族的意志？！

  艾莉亞心裡有些黯然，魔山對史塔克家族有大恩，就算史塔克家族的子弟犧牲掉自己的生命，也無法還上這份人情。布蘭作為史塔克，他為何一定要置魔山於死地？除非他並不是史塔克了。

  突然之間，艾莉亞感覺到了綠先知的邪惡。血鴉布林登·河文為了自己的生命延續，侵占了布蘭·史塔克的身體，這就是邪惡本身。要救布蘭，只有把血鴉從布蘭的身體裡逼迫出來。

  事實上把血鴉逼迫出來的方法並不是沒有，最好的辦法，就是布蘭選擇自殺，血鴉就不得不從布蘭的身體裡出來，否則他就會和布蘭一起，當然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幫血鴉找到另外的一個具有易形天賦的人，比如六形人瓦拉米爾，或者是某個很有本事但是心靈沉穩度不高的人讓血鴉附身過去，從而放過布蘭·史塔克。

  但不管是用什麼辦法，艾莉亞都得先找到布蘭本人。

  而不管布蘭在海王殿還是鐵金庫，艾莉亞要找到他都並不難。

  *

  黑白院裡，大長老在自己的小屋裡冥想。

  七大長老都在自己的小屋裡冥想。

  龍晶蠟燭照亮了千神殿後，七大長老都感覺到了魔法力量的隱隱流動。在他們的心裡，仿佛有種子啵的一聲輕響破殼了。

  冥想能幫助長老們在安靜中觸摸到那一絲魔法力量的新生。

  黑白院無面者能改變自己的臉形和身體形狀的本事，言咒力量占了主導。

  龍晶蠟燭並不能直接帶來魔法力量，但它是魔法力量的敏感催化聖物，就好像巨龍飛行並戰鬥在天空帶來了世界魔法力量的甦醒一樣。

  那就是一個契機和種子，也是千面神所喜歡的聖物。

  大長老漸漸的沉湎進了自己的心靈世界。

  他全神貫注，外面世界的聲音、顏色、明暗光線等最後都全部離他遠去，消失，變成了虛無。

  大長老冥想入神了，他感覺到了身體的漸漸的變化，骨骼和肌肉的變形和拉伸，萬籟俱寂，只有他身體內血液的流動聲和心跳聲。這是大長老在以前從未體會過的一面。他仿佛從自己的身體裡脫離出來，漂浮在空中看著他自己的身體在隨心所欲的變化……這種變化帶來的愉悅令人沉醉……

  「嗨，大長老。」一個蒼老而略帶犀利的聲音突然的響起。

  大長老吃了一驚，血液、氣息、思維、天空中的自己的影子和木塌上自己的真身都受到了嚴重的驚擾……天空中的大長老的影子仿佛是肥皂泡一般啵的一聲消散成無形無影，而流淌的血液仿佛撞擊在了一塊岩石上被迫迴旋，令大長老的喉頭一甜，一口熱血含在了他的嘴裡……而那正隨心變化的肌肉骨骼如被重物擊中，錯位僵硬，引起身體扭曲的刺痛……

  大長老睜開了眼睛，在他的頭頂斜上方，高高的一個小小的透空氣的空窗上，站著一隻有三隻眼睛的烏鴉。烏鴉偏著頭，頭頂正中的那隻眼睛骨溜溜的轉動，泛出淡淡的紅色的光芒。

  「是你，布蘭。」大長老說道，嘴裡流出了鮮血。他滿嘴含著一口噴湧上來的熱血，要一下吞回去也不可能，氣血正全身翻湧著，他這一開口，熱血就流出。

  「大長老，我不會撤銷僱傭，黑白院就為一支小小的龍晶蠟燭被釘上千古恥辱柱上吧。什麼名字出口，死亡降臨，什麼凡人皆有一死，凡人皆須供奉，一切都將成為世人的笑柄。大長老，你死後，你認為你能去到千面神殿裡嗎？你褻瀆了神諭和教義，你只有一個地方可去，那就是地獄。」

  大長老本是一個睿智的人，但是身體受到戕害的同時，他自己並不能否認三眼烏鴉的指責。

  黑白院接受了僱傭，三眼烏鴉付出了代價，只要僱主不撤回僱傭，在僱傭這件事情上，僱主說什麼都是對的。

  「大長老，你認為一個小小的艾莉亞就能把這件事情解決掉？你們為什麼會真的認為魔山的那封信就是最好的辦法呢？」三眼烏鴉的聲音像極了一個經過了歲月風沙沉澱的老人。他的聲音區別於鳥語的清脆。

  大長老擦擦嘴角流出的熱血，熱血在他的僧袍上染紅了胸前的一大塊。

  「先知，請教我該如何做？」大長老勉強帶著微笑說道。大長老很謙卑，保持了自己的風度。雖然三眼烏鴉在他冥想最關鍵的時候故意發聲刺激到了他，令他的身體和心靈都受到了嚴重的戕害。

  「黑白院赫赫威風的大長老卻為何對一隻烏鴉如此謙卑？」

  「先知說笑了，你是半神，而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凡人。」

  呼的一聲，三眼烏鴉飛進了房間，落在了大長老的床頭。烏鴉的三隻眼睛裡都泛出了淡淡的紅光，瞳孔仿佛充血了。

  「大長老，你們真的鐵了心要撤銷對魔山的追殺？」

  「如果先知願意和我們協商的話，黑白院能從其他方面給先知補償。」

  「補償？」一個老人的聲音帶上了鳥語的婉轉，顯得詭異而神秘，「這樣吧，如果你們一定要放棄，我也的確無法強迫你們再繼續去做……假如我接受你們所謂的什麼補償，但同時還需要再加上一點東西，你願意嗎？」

  「說來聽聽。」大長老不停的調勻呼吸，他發覺自己的身體內部錯亂而扭痛，好像很多血肉扭結在了一起。

  「放過一人，就得死一人，這是紅神的平衡規則，你願意因為我承諾放過魔山而獻出你自己的生命嗎？」

  「毫無疑問。」大長老說道。

  「我要你現在就結束生命。」

  「如果先知以死神之名發誓，我願意現在就結束自己的生命。」大長老微笑道。說到死亡，長老們並不懼怕，死亡在他們的眼裡，就是對死神和千面神的侍奉。

  凡人皆須侍奉！

  「布蘭謹以死神之名發誓，撤銷對魔山的暗殺委託，來交換黑白院的補償，並附加上大長老的生命。」三眼烏鴉說道。

  「好，如您所願。」大長老緩緩下了木塌，在藥櫃裡無數的小瓶子裡挑出了一隻，擰開，把裡面淡綠色的液體喝了下去，「請允許我躺上木塌。」這是大長老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