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章 我是國王，也是首惡

  夜已深。

  在雲霧山的山腳下，克里岡軍營很安靜。

  紮營在山腳，是因為山上的夜晚特別的冷，半山更冷。畢竟已經是凜冬將至的日子。

  一個帳篷裡面亮起火光，那是軍隊祭司梅麗珊卓的帳篷。

  帳篷的布簾被無聲的掀開，艾莉亞·史塔克貓一樣的走進了帳篷。

  火盆邊，梅麗珊卓的身影被火光拉得很長，投射在了帳篷上。她背對艾莉亞。

  「來了？」梅麗珊卓沒有回頭，就好像她的後腦上長了一隻無形的眼睛。

  艾莉亞輕微的一頓。

  她行走無聲無息，潛進帳篷也絕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對自己的潛行很有信心，能保證進入別人的房間如幽靈和影子一樣不被人察覺。

  「你知道我會來？」艾莉亞的聲音淡然，內心的波動僅僅只有一瞬。

  「我知道。」

  「哦？！」艾莉亞不再躡手躡腳，走到了梅麗珊卓身邊，坐下。

  梅麗珊卓的一雙迷人眼睛依然注視著火光，艾莉亞也向火焰中瞧去，火焰里並無任何異樣。

  「你在看什麼？梅麗珊卓夫人。」

  「我在等你，深山裡的夜晚太冷，在火盆邊能讓我感覺到溫暖。」

  「紅神祭司也會害怕寒冷？」

  「…………」梅麗珊卓不答。她手裡有一根黑色的細棍，她輕輕撥動火炭。

  梅麗珊卓依然不看艾莉亞，也不回答艾莉亞的問話。艾莉亞只好主動一點，她自己接續上話：「夫人，你知道了無面者來了？」

  「我並不知道！」梅麗珊卓轉頭看向艾莉亞，這是從艾莉亞進來後，梅麗珊卓第一次正視艾莉亞。她眼眸里，火焰的紅在跳動，如星辰一般燦爛而妖異。

  「夫人既然在特意的等我，卻並不知道無面者來了？」

  「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對我說，但我並不知道你要說的是無面者。」

  艾莉亞和梅麗珊卓的目光一觸，感覺她的目光有迷惑自己的危險，紅神祭司和巫師之類的人總有些神神秘秘的未知的東西令人警惕。艾莉亞隨即看向火盆里的火焰：「夫人，十字客棧里的馬廄里的馬夫，是一名無面者。」

  「他來殺誰？」梅麗珊卓知道艾莉亞違反了黑白院的諸多規則和教義。無面者現身，也許是來對付艾莉亞的。

  「魔山。」

  「哦！——綠先知布林登·河文的確有些了不起的本事，他身無分文，也沒有軍隊和領地，竟然能請動無面者。」梅麗珊卓的目光從艾莉亞的臉上移開。她的語氣平靜，並無該有的異樣。名字出口，死亡降臨；任何人聽到無面者來了，都會凜然，但梅麗珊卓就偏偏沒有。

  「夫人，你好像並不驚訝，也不為你效忠的國王陛下擔心。」

  「我知道國王陛下最終會安然無恙。」梅麗珊卓夫人說道。

  「你在火焰里看見了未來？」

  「是的。未來的數年後，我看見了國王陛下和我一起走在亞夏的長街上，一個蒙著臉的女子在街邊台階上用木桶在河裡打水。」

  「夫人，沒有人能躲過無面者的暗殺，那就是無法消除的詛咒。」

  「任何詛咒都能消除，只是你和我自己膚淺，並不知道消除詛咒的秘密。諸神自有安排，國王陛下是神使。他是諸神行走在地面的意志。」

  梅麗珊卓對魔山有偏執的信仰，或者說她對紅神有偏執的信仰。但其實這一點很危險，艾莉亞了解無面者的不死不休。

  艾莉亞沉默了一會：「夫人，我需要你的幫助，我了解無面者的至高教義，名字出口，死亡降臨。第一個無面者已經離開，但下次，也許會來兩個無面者，或者是三個。」

  梅麗珊卓的眼眸眯縫了一下：「艾莉亞，什麼時候無面者會出動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人員的。」

  「無面者刺殺國王、總督、公爵，每一次都是一個人出動，但這一次情況特殊，因為魔山的身邊有我，而我也是無面者。」

  「他們下一次會連你也一起殺了。」

  「如果我不和他們站在一起刺殺魔山，我想是的。」

  「為什麼這次來的無面者並沒有對你動手？他技不如你？」

  「他的本事遠在我之上，但他肯定不會殺我，我也不會殺他。」

  「哦！你的清人。」

  「刺客沒有清人，永遠也不會有。」

  「刺客本該無情，就好像你腰間的瓦雷利亞鋼劍『空寂女士』，但你和他，卻偏偏已經有了情。」

  「我和他沒有情。」

  「我說的情……」梅麗珊卓對艾莉亞魅惑一笑，顛倒眾生，「……不是你說的男女之情。」

  「他是我的恩師，我的所有的本本領，雖然有其他僧人的教導，但其實都是他親手教的。」

  「師徒？」

  「是的！」

  「你的師父回去，也許凶多吉少。」

  「……不會……」

  「凡人皆有一死，他今天放過了你，黑白院的教義和規則恐怕不會放過他。」

  「……不會……」艾莉亞的語氣變得弱了。她猶豫了，內心產生了動搖。

  「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告訴你在漆黑的房間裡，玻璃蠟燭已經燃燒？」

  「我並不知道，以前從未聽恩師說起過。」

  「龍的重新出來，是不是帶來了魔法咒語力量的復甦？」

  「是的。」

  「玻璃蠟燭並不是玻璃做的，而是龍晶鑄造，是巨龍橫行，魔法師眾多的時代，由魔法師公會的數百名魔法師一起鑄造。那是最高等級的魔法聖物，就好像龍，是最頂尖的魔法生物。」

  「魔法聖物？！」艾莉亞第一次了解到這一點。

  「龍晶鑄造的玻璃蠟燭是黑白院一直所希望得到的聖物。」

  「哦？玻璃蠟燭對黑白院有什麼重要的作用？」

  「你的恩師不會無緣無故的告訴你這句話，也許你應該儘快去學城取得燃燒的玻璃蠟燭。那蠟燭一共有三支，如果能有一支蠟燭供奉在千面神的面前，將是黑白院數千年來的最高的榮耀，也會給無面者帶來更強大的魔法力量和神跡。」

  「我的恩師在暗示我，希望我去學城奪取玻璃蠟燭？！」

  「不能奪取，學城的學士們寧可砸碎玻璃蠟燭，也絕不會讓任何人把它奪走。玻璃蠟燭自燃，將令學城的神秘學煥發出了不起的輝煌。舊鎮繁星聖堂的科學發展迅猛，研究神秘學的大學士們被歧視，就是因為魔法力量的衰竭。當龍晶蠟燭燃燒，一切都將逆轉而改變……」

  「就好像龍的出現令魔法重新復甦一樣？！」

  「是的。」

  「我需要魔山的巨龍的幫助，才能儘快趕到學城。」

  梅麗珊卓微笑，神情淡然：「艾莉亞，既然你的恩師已經知道了學城玻璃蠟燭的燃燒，那麼，黑白院也是肯定知道的。黑白院一定已經派出了無面者去學城神不知鬼不覺的偷盜燃燒的蠟燭。不過，他們沒有龍，從布拉佛斯城邦坐船去舊鎮，需要三個月以上的時間。還要設計接近掌管神秘學堂的大學士，以便獲得大學士手裡的地下聖堂的鑰匙，這也需要時間。無面者偷盜蠟燭，他們絲毫不敢聲張，但無面者的長老、火術士公會的大智者、七神聖堂的總主教，這些人都知道學城有三支龍晶蠟燭，只是誰也不知道龍晶蠟燭會在什麼時間裡重新燃燒。」

  「但我們並不知道黑白院派出的無面者什麼時候出發的，也許他三個月之前就出發了。」

  梅麗珊卓微一沉吟：「如果可能，你應該和國王陛下天不亮就出發，天黑就能到達舊鎮。趁著夜色，你悄悄潛進舊鎮，不能讓人知道巨龍來到了舊鎮。只要巨龍被人們看見，消息傳開，就會引起無面者的警惕。燃燒的龍晶蠟燭，它是火術士公會、七神聖堂、黑白院、月神廟、紅神廟都很期盼得到的聖物。這比龍骨弓對神箭手、瓦雷利亞鋼劍對劍客的意義要強百倍。」

  「我現在就去找魔山！」艾莉亞立即站了起來。

  *

  魔山睡眼惺忪的爬起來，在他的帳篷裡面，掛著三隻空的籠子，那是為仕女、騎士和提魅準備的龍籠。

  今晚負責值守魔山帳篷的是近身侍衛波德瑞克、隊長獨眼提魅，十二名克里岡親衛，六人是蟹爪半島的部落勇士，六人是西境悍匪流氓訓練出來的死士。

  魔山揮手讓侍衛和波德瑞克、提魅一起出去。他坐在木塌上，一身雄健如鐵塊的肌肉：「艾莉亞，什麼事？」

  「我需要國王陛下明天一早就用巨龍送我到舊鎮。」

  魔山微微皺眉：「這太突然，你是為了燃燒的玻璃蠟燭？」

  「是的，也是為了你的安全。」

  「我的安全？」魔山又是皺了皺眉。

  「無面者在十字客棧來過了，他說出了陛下的名字：格雷果·克里岡。」

  名字出口，死亡降臨！

  魔山睡眼的惺忪不見了，變得賊亮；皺起的眉頭紋路也不見了，變得平坦而緊繃：「血鴉還真是說動了無面者來刺殺我了？！」

  「綠先知有我們不知道的神秘本領。」

  「噢。」魔山目中閃過凶光，他下來木塌，一身原始如初生嬰兒，「我也許應該把黑白院和布拉佛斯都燒成灰燼。」魔山迅速穿好衣服。

  艾莉亞淡淡說道：「國王陛下，如果你真把黑白院給燒了，那麼你和無面者之間就無解了。我的所有努力都失去了希望，我們還有機會扭轉局面，我需要得到一支龍晶蠟燭。」

  「你認為玻璃蠟燭能讓無面者收回刺殺令？」

  「我會用玻璃蠟燭和黑白院交換一次見布蘭·史塔克一面的機會。」

  「你想見布蘭·史塔克？為什麼？」

  「我要讓他換一個名字。」

  「我不認為血鴉會換一個名字。」

  「他是布蘭·史塔克，而我是艾莉亞·史塔克，我們都是史塔克。」

  「他早已經不是史塔克，他是布林登·河文，三眼烏鴉早就殺死了布蘭·史塔克。」魔山厲聲說道，「龍石島的坑殺計劃，他不惜破壞賓客權力希望能殺死我。如果是真的布蘭·史塔克，他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艾德·史塔克公爵和凱特琳·徒利夫人也絕不會允許他這麼做。」

  「如果他已經不是布蘭·史塔克，國王陛下，我就更要見他一面。如果我得到了玻璃蠟燭，我就能讓黑白院安排我見上布蘭一面。只有見到了他，才能取消無面者對你的刺殺令。否則，天長日久，我也不能最終保護你的安全。」

  帳篷布簾被人撩開，梅麗珊卓夫人走了進來：「國王陛下，艾莉亞說的是實情，我希望你能和她在天亮之前出發，在天黑後悄悄潛進舊鎮，不能被舊鎮學城的人知道你們去了，也別讓也許已經在舊鎮的無面者警覺。」

  「為什麼？」

  「玻璃蠟燭，舊鎮學城不會讓任何人拿走。表面上是科學昌盛的舊鎮繁星聖堂，其實暗地裡，一直在祈盼著玻璃蠟燭的重新燃燒，他們的高層大學士，其實人人都是神秘學的研究者。學城的大學士們很偽善。」

  其實魔山想說科學就是神跡。但神跡消失，科學就變成了實現神跡的一條通道。

  魔山說道：「梅麗珊卓夫人，舊鎮不是有三支蠟燭的麼？」

  「是的，國王陛下。」

  「讓他們拿一支出來就好了。」

  「他們絕不會給的。」

  「他們會給的。」魔山不容置疑。

  「絕對不會。」梅麗珊卓斬釘截鐵。

  「會的，我是他們的國王。」魔山淡淡說道，隨即提高聲音，「波德瑞克，提魅，都給我滾進來，我要穿鎧甲。」

  「國王陛下，你現在就要穿鎧甲？」

  「馬上就走，我要在明天天沒黑之前就趕到舊鎮。」

  「你要明目張胆的出現在舊鎮，騎著巨龍？」梅麗珊卓夫人不肯相信，她美麗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是國王，為什麼要縮頭縮尾。」魔山冷哼一聲，「除了國王的身份，我還是七國首惡，學城的繁星聖堂可能不會怕循規蹈矩的國王，但他們一定會怕七國首惡的魔山。恐怖殘暴的魔山什麼都敢做，也做得出來。在必要的時候，老子就是以前的那個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