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另外的龍吟

  伊利里歐·摩帕提斯是個很明智的總督。

  年輕的他是個很出色的僱傭兵，暗地裡還是個價格昂貴的刺客。

  可如今的他，不要說用劍，就是走路，上坡都帶喘息。

  出門上下，沒有專用馬車，他都會覺得渾身不適。

  養尊處優的伊利里歐，很愛惜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港口，還是自己的這座城市。

  他熱愛潘托斯，這一點，城市裡的貴族、富商和子民們都很清楚。所以每四年一選的總督，他總是當選，從無例外。

  他對城市很專情，就好像他對自己的愛情。

  伊利里歐結婚兩次，第一次是和城市裡的親王的妹妹，親王的妹妹死後，伊利里歐娶了一個女院的女子，他深愛她，但這帶來了一個後遺症，親王很生氣，不允許他再進入王宮。

  但這並不妨礙他做總督，潘托斯城的總督是選舉出來的。誰真心為這座城市盡心盡力，貴族們和百姓都心裡有一個尺度。伊利里歐和親王之間的關係，那是私生活。

  後來，潘托斯城發生了瘟疫，伊利里歐的第二任記女老婆染病去世後，為了紀念她，伊利里歐就留下了老婆的一隻手，經過秘制後裝在最昂貴的錦盒裡，隨時帶在他自己的身邊，假裝老婆從未離他而去。

  而他老婆的畫像，也請了最好的畫師，畫下來藏在吊墜里，戴在他的脖子上。

  這兩樣東西，伊利里歐基本不會離身。

  他對潘托斯城的熱愛，就好像他對自己的記女老婆的熱愛。

  當魔山離去，完全看不到了，伊利里歐坐著轎子迅速來到了港口。

  港口的大火已經被撲滅。

  總督大人來到，立即從眾多的商船里選出了最好的水手，最好的船長，最快的長船，最有經驗的無垢者士兵，命令他們火速趕去狹海對岸，通知九大自由貿易城邦的海軍立即撤退，不可攻打維斯特洛大陸。

  「七天時間，沒有任何人能在七天時間穿過狹海，趕到維斯特洛大陸的水域。」暴風號船長瑪吉·阿奇柏德沉重的語氣說道。

  「每天放兩隻渡鴉，到第七天全部放完籠子裡所有的渡鴉。「伊利里歐的無垢者帶來了一籠渡鴉。一籠渡鴉有數十隻，這是伊利里歐所有的渡鴉了：傾巢而出！

  一隻只渡鴉那紅色的眼珠就好像跳動的小小的火焰。

  數十隻渡鴉。——即使在維斯特洛大陸上，這樣規模的養殖渡鴉也是大貴族才有這個能力。渡鴉性情兇猛，食肉飛禽。在維斯特洛大陸，渡鴉只怕山鷹。

  隨行的管理渡鴉的人並非學士，而是身穿黃色袍袖的兩名僧人。

  在伊利里歐的宅子的不遠處，有一座巨大的廟宇，伊利里歐為丹妮莉絲和馬王卓戈舉行的證婚儀式就在那廟宇里請大主教舉行。廟宇是紅色的牆，和他的宅子的圍牆顏色一樣。廟宇里的僧人長期得到伊利里歐的照顧和金錢上的捐助，有精通維斯特洛大陸語言和會養渡鴉的在舊鎮學習過的僧人就一直在幫助伊利里歐養殖渡鴉。

  作為老牌的情報組織的幕後老闆，伊利里歐對情報的傳遞能力是立體式的，任何傳訊的方式，他都有。

  但船長瑪吉·阿奇柏德並不看好放飛渡鴉。

  渡鴉久經訓練，通人性，兇猛嗜血。它們會在大海里找到船隻棲息，然後再向前飛行，一站又一站。船長不擔心渡鴉的能力，他擔心的是龍之母的龍。

  「總督大人，龍之母的三頭龍不會讓渡鴉把信送到。」

  「執行命令。」伊利里歐重重的語氣說道，「不把信送到，你們回來的時候，你的家，你的船，你的城市，全部都變成了一堆廢墟。」

  船長和水手們一時間都是窒息般的安靜。

  「出發！」伊利里歐大聲喝道。

  於是，無垢者號角吹響，伊利里歐親自放飛了兩隻渡鴉。

  這些渡鴉的腳爪上，全部都已經綁好了小鐵管，裡面裝上了一封內容一樣的信。只要有一隻渡鴉能把信傳遞到，就是成功。如果數十隻渡鴉都無法把信傳到，那就是天意。潘托斯城將會被魔山的巨龍屠城，這毫無疑問。

  飛行能力再強的渡鴉，也無法橫穿狹海，它們需要找到棲息的地方休息。而在大海上，商船很多，來來去去。那些船的桅杆和帆布，船頂和船幫，就是渡鴉們的落腳棲息的唯一地方。

  一般來說，渡鴉傳信不會失誤。但現在有兩個情況不一樣，第一是時間太短。第二，就是丹妮莉絲的巨龍會威脅到包括渡鴉在內的任何飛禽的靠近。除非那三條小龍在短短的時間裡已經學會了接納渡鴉。或者三條小龍並不在艦隊的上空，這種情況是有的。

  龍喜動不喜靜。

  樂觀的來說，這些信會被送到的概率極大；但如果悲觀的話，這些躲開了其他鳥禽撲殺和大海風浪的幸運的渡鴉在靠近艦隊的時候，很可能會被龍撲殺或者迫於龍威不敢靠近。

  龍威對人、走獸和飛禽都是無形的壓力，恐懼是發自飛禽走肉內心深處的，無法被抑制。龍也很敏感，尤其是對飛禽的氣息。

  *

  天大亮，丹妮莉絲的第二批艦隊進入了龍石島的港口，隊伍下船登陸，進駐龍石島。而在頭一天，丹妮莉絲和第一批艦隊已經登陸龍石島，併入住龍石島上的著名城堡——龍石堡！

  龍石島上已經沒有一個魔山的守兵，只有島嶼上的漁村和城堡還在，漁民們也並沒有望風而逃。

  龍石堡堡壘高牆城深，城堡巍峨，鐵匠鋪、會議廳、港口軍營和校場一應俱全，這裡成了丹妮莉絲進攻維斯特洛大陸的最好的大本營。

  無垢者、多斯拉克人從戰艦上轟轟下船，進入龍石島進行休整。

  一切都很正常，陽光也很好，戰士們的士氣高漲，九大自由貿易城邦的將士們興致也很高。他們跟隨龍之母前來，就是期盼著來發大財的。自由貿易城邦的將士們，以僱傭兵居多。僱傭兵打仗，死士少，發財夢的兵多，可以說每一個僱傭兵都在想著如何屠城發財。

  一切都很正常，小惡魔和龍之母在主堡塔樓最高的圖桌廳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

  吹過早飯後，丹妮莉絲來到城牆上俯瞰港口和島嶼，她的三條龍就在她的面前，在布滿了石像鬼的城牆上進食。

  最先令丹妮莉絲注意到異常的是黑龍卓耿。

  卓耿正在龍石堡的石鬼像上大口進食，但突然停了下來，長長的脖子開始慢慢的偏向一邊，一雙龍眼精光閃爍，仿佛下一刻就要說出什麼話來——根據經驗，丹妮莉絲知道卓耿聽到了什麼聲音有了警惕，但那聲音很顯然極遠，並且虛無縹緲，丹妮莉絲沒有聽到任何的異樣聲音。但她知道卓耿聽到了。

  不過，丹妮莉絲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卓耿最好戰，也成長得最快，也最多疑和敏感。

  很快，青銅龍雷戈也表現出了警惕，他也停止了進食，嘴裡叼著一條他剛剛燒烤出來的一條大魚，沒有吞咽，就這麼叼在嘴裡，那長長的脖子高高的揚起，眼睛精光暴漲，放佛天空中出現了什麼勁敵。

  丹妮莉絲抬頭望天，天空蔚藍，白雲飄蕩，什麼都沒有。

  白龍韋賽里斯最遲鈍，他還在大快朵頤，而黑龍卓耿一聲輕鳴，翅膀一振，呼的一聲大響，風捲起了丹妮莉絲的銀金色長髮，卓耿飛上了天空，拔高，直上雲霄。

  丹妮莉絲大喊：「卓耿——」

  卓耿並沒有理會，他如一支黑色的箭矢射向了天空。

  龍的天性就是戰鬥！

  丹妮莉絲感覺到了卓耿的激動，卓耿很亢奮，仿佛發現了什麼值得一戰的敵人。

  白龍韋賽里斯愕然停止了進食，抬起頭看向他們遠去的老大，而青銅龍雷戈一聲輕鳴，翅膀一展，也是飛了出去。他沒有如離弦之箭射向高空，而是在城頭盤旋了一小圈，發出了一聲龍吟，而還準備吃食的韋賽里斯不得不丟下了食物，不甘心的看了好幾眼，一聲低鳴，也是騰空而起。

  於是，雷戈這才拔高，追卓耿而去。

  白龍韋賽里斯呼的拔高，緊隨雷戈去了。

  而黑龍卓耿，在高高的天空，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龍石島港口、校場、主堡塔樓、城上城下，並沒有多少將士們注意到三條龍的離去。他們已經習慣了龍的飛騰和俯衝，習慣了龍吟，習慣了看三條龍進食和彼此爭鬥。

  丹妮莉絲卻感覺到了強烈的不安。

  是什麼東西在天空的最深處吸引了三條龍？三條龍不是因為吃飽了出去玩耍，而是正在進食的時候放棄了進食，飛上了半空。龍是食量很大的動物，也很貪食。他們這是第一次放棄進食飛上了高空的情況。

  丹妮莉絲凝目看向高空，天空中已經失去了黑龍的影子，而青銅龍雷戈也在迅速變小，只有白龍韋賽里斯被遠遠的落下了。

  丹妮莉絲突然感覺到了極度的不安。

  天空的深處有什麼東西？！

  很顯然並不會有什麼東西，難道是她自己想多了。她看向主堡圖桌廳的窗口，看不見圖桌廳里的小惡魔。小惡魔沒有出現在圖桌廳的窗口。每當她心神極為不寧的時候，她就希望能看見小惡魔，並向他說出心裡的不安。小惡魔的分析雖然並不是標準答案，但每一次卻能給她帶來靠譜的分析和建議。很多時候，小惡魔還是一個能談心的朋友，給她矛盾而不安的心一種安定的力量。

  丹妮莉絲的不安在迅速被放大，不然，她不會希望能在圖桌廳的窗口看見小惡魔的身影。

  她的貼身侍衛隊長大熊喬拉·莫爾蒙正從城牆下的階梯急速上來……港口，戰艦還在進來，已經快塞滿了所有的水道……天空，依然還是那麼藍，白龍韋賽里斯也變得如鴿子那般大小了……

  糾！

  一聲龍吟從遙遠的天空深處隱隱傳來，聲音悠揚長遠，久久不息……

  丹妮莉絲的臉色變了，那是黑龍宣戰的龍吟聲……

  丹妮莉絲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大嘴張開，成一個大大的O形，這些下意識的動作她並沒有意識到，但急速上來的喬拉·莫爾蒙卻感覺到了異樣：「女王陛下……」

  丹妮莉絲伸出手，止住了喬拉的說話，她在傾聽天空深處傳來的龍吟聲，那聲音很細微，但她能聽見，她有很清晰的感應到……

  糾糾糾！

  數聲細微的龍吟聲傳來，那是戰鬥的、憤怒的、廝殺的聲音，其中一道聲音沉滯而雄厚，雖然同樣細微，但並不是黑龍卓耿的聲音……那是另外一條龍的陌生龍吟……

  丹妮莉絲的目光中瞬間充滿了震撼，跟著，她就聽見了青銅龍雷戈加入的龍吟聲，然後是白龍韋賽里斯加入的龍吟聲，她對自己的孩子的龍吟聲太過熟悉，數聲龍吟聲後，她全神貫注，卻始終沒有再聽到那一聲陌生的龍吟聲，丹妮莉絲不敢稍動，那些聲音都太細微，她怕一動就聽不見所有的龍吟聲了……

  站在她身邊的喬拉·莫爾蒙只好按劍站立，盯著那張絕美的臉龐，眼神眷戀……

  過了好一會，丹妮莉絲舉起的手也沒有放下——她再也沒有聽見那陌生的龍吟聲，連帶著卓耿、雷戈、韋賽里斯的龍吟聲也消失不見……她的心一下子抽緊了。喬拉·莫爾蒙注意到丹妮莉絲舉起的雪白小手用力握成了拳頭，手背上凸出了青色的經脈……

  「丹妮莉絲！」喬拉輕聲說道，聲音里滿是溫柔，「您……」

  「有另外的一條龍。」丹妮莉絲的聲音充滿了震撼和吃驚，「有另外的一條龍……」她語無倫次，聲音喃喃，「天空伸出出現了另外的龍……他們全部都不見了，他們飛去了哪裡？那條龍是誰的，他們在戰鬥……他們在天空的深處戰鬥……」

  「丹妮莉絲！」喬拉·莫爾蒙的大手按住丹妮莉絲的肩膀，「冷靜，丹妮莉絲，看著我的眼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沒有另外的龍，你的孩子們出去玩耍了，他們一直都是這樣。」

  「不，喬拉，我聽見了另外的一種龍吟聲，就一聲，但那絕不是我的孩子的聲音，絕不是。」

  「丹妮莉絲，你幻聽了。」喬拉·莫爾蒙扶著丹妮莉絲肩膀的手用了一點力，他沉聲說道，「丹妮莉絲，我沒有聽見和看見任何的異常。這世界上只有您擁有三條龍，他們去玩耍了，很快就會回來。「

  「不，我聽見了另外的龍吟聲，我很確定！」

  「不會有另外的龍吟聲——我的女王陛下，龍之號角呢，拿出龍之號角吧，讓我們召喚他們回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