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兩個如刀的女人

  「瑟曦呢？」

  「瑟曦是艾莉亞·史塔克，真的瑟曦成了她身邊的侍女，科本學士的藥物控制住了瑟曦。魔山，是你的幫助成就了艾莉亞，她終於變成了自己最想成為的人。」

  瑟曦果然是艾莉亞！

  這一點倒是在魔山的預料中。

  當『名字出口，死亡降臨』的消息傳到北境，魔山就猜到了瑟曦其實已經不是瑟曦，而是艾莉亞·史塔克。

  無面者具有變成任何人的本事。艾莉亞·史塔克她終於學成歸來了！

  艾莉亞以瑟曦之名，把蘭尼斯特家族英雄殿裡的一百尊黃金雕像讓岳父加文伯爵運送到布拉佛斯列神島去的消息，令魔山都震動而不願意相信。她下令加文伯爵接管峭岩城的黃金，這其實是在故意讓魔山發一大筆橫財，也許她在報答當年赫倫堡的時候魔山對她的照顧吧。

  艾莉亞是個有情有義的小子，她雖然是一個無面者，卻有名有姓有面。

  這令魔山心裡湧起了壓抑不住的親切的感覺，就好像聽到了多年神交的老朋友的美好消息而露出的會心一笑。

  他和艾莉亞，在赫倫堡，結下了一段忘年情誼。

  兩人都對那段生活經歷有美好的那一面的記憶。

  「布蘭，我並沒有幫助到艾莉亞。」魔山聳聳肩膀，「她能有今天，是她自己以生命和痛苦換來的。」

  「魔山，伊耿歷298年，在赫倫堡，是你識破了艾莉亞的身份，並把艾莉亞帶在你的身邊照顧她，在無面者出現之後，也是你建議艾莉亞去的鹽場鎮，她在鹽場鎮順利的坐船去了布拉佛斯。凡人皆有一死，凡人皆須供奉。」

  魔山沉默的盯著布蘭·史塔克：這些細節布蘭都知道，這令魔山心中異樣。儘管魔山有心理準備。

  布蘭·史塔克卻在看著神木林的天空。他坐在輪椅上，抬頭看著天空的某處，神情平靜，如大地上沉默的冰雪。

  「布蘭，你有沒有不穿衣服走在大街上的經驗？」

  布蘭·史塔克看向天空的目光收回，落在魔山的臉上。

  「站在你的面前，我現在就是這種感覺。」魔山吐出一口氣，「你如果什麼秘密都知道的話，人生還有什麼意思呢？如果是我，我會感覺索然無味。並且，我可能會覺得不太安全。知道別人的秘密，這會令那個人感覺到不安。」

  「沒有任何人能知道所有的秘密，神都無法做到。我可並不是神，我只是一名綠先知。魔山，你也不是一般人，你面對我會不安嗎？」

  魔山會不安嗎？

  會，也不會！

  他聳聳肩膀，轉移這個銳利的話題：「那麼你是布林登·河文，還是布蘭·史塔克？」

  布蘭的目光從魔山的臉上移開：「我是三眼烏鴉。我是這個世界的大部分記憶。」

  他沒有回答魔山的話，但也可以說已經回答魔山的話。

  「哦，布蘭，那麼請告訴我，未來的世界會是什麼樣的？誰最終能坐上鐵王座？」魔山沒有掩飾自己想知道的心情。世界軌跡已經改變太多，未來的很多事情，都變得不再確定。

  布蘭的目光從天空移到魔山臉上，再緩緩從魔山的臉上看向樹林深處：「迪夫！」他高聲喊道。

  神木林的深處傳出來回答的聲音，高高的迪夫從樹林裡跑出來，臉上帶著憨憨的笑容。迪夫是史塔克家族的一名老犬工，梅拉·黎德離開臨冬城後，迪夫接替了梅拉推輪椅的工作。

  很快，布蘭·史塔克留給了魔山一個背影。

  「布蘭，臨冬城決戰，我們能贏嗎？」魔山的聲音追了過去。

  布蘭連頭都沒有回一下，迪夫倒是憨憨的回頭笑了一笑。主僕兩人走進了樹林深處，不見了。

  魔山面前有三顆魚梁木，身後有三眼汩汩冒著熱氣的溫泉池。北境人稱魚梁木為「心樹」。三顆魚梁木的樹皮灰白如骨，樹葉深紅色，樹葉的形狀如人的手掌。三顆樹的樹葉茂密，有如千隻染血的手掌伸在空中。每一顆魚梁木的樹幹上都刻了一張人臉，滿是乾涸紅樹汁的深陷眼凹形容怪異、充滿警戒和悲苦的意味。樹上的面孔比臨冬城本身還要古老。艾德·史塔克曾告訴魔山，說這些心樹上的臉是在黎明紀元時、在「先民」渡過狹海而來之前、由大陸的原住民森林之子刻上去的。

  如果臨冬城已經有八千年，那麼這三顆心樹的年齡大約已經有萬年。

  魔山看向布蘭消失的小路的盡頭，他知道森林之子能通過魚梁木上人的眼睛觀察到自己，同樣，布蘭也能通過三顆魚梁木上的任何一雙眼睛看見自己在樹前的一切舉動。

  布蘭能看見秘密，但卻無法看見人心。這就是魔山在面對布蘭後想到的一個布蘭的弱點。

  魔山如果願意，能在魚梁木前說一些布蘭喜歡聽的話，做一些對史塔克家族親近的舉止，布蘭會把這一切都瞧在眼裡，從而形成對魔山的記憶。面對能窺視到你在做什麼的綠先知，其實你可以做一些完全相反的事情去欺騙他的眼睛。

  面對三顆萬年的魚梁木，魔山心中有些感慨。

  史塔克家族的幾個孩子個個都不錯，羅柏是軍事天才，內戰中他指揮的戰役戰無不勝。

  天真清純的珊莎一經歷過苦難就迅速成長，她的聰慧和潛力不可估量，完全有能力執掌一方領地，她是一塊隨時綻放出光華的明珠，她的不幸經歷只是明珠蒙塵。

  艾莉亞更是這個世界裡最厲害的刺客組織的一員，無面者的稱號就已經說明了一切，布蘭的那句話說得很好，艾莉亞成為了她自己最想成為的那個人。

  布蘭·史塔克的成就更多的是天命和天賦的完美結合，他成為了綠先知，繼承了血鴉布林登·河文的一切記憶和本領，他已經不是簡單意義上的一個人，他還是一隻能飛到任何地方去洞察事實的三眼烏鴉。

  唯一不幸的是艾德的第五個孩子瑞肯·史塔克，在他和布蘭被拉姆斯·波頓追擊的時候，為了不被拉姆斯一網打盡，兩兄弟分頭走，阿多、布蘭和夏天走一路，長矛野人阿姆、冰原狼毛毛蟲保護著瑞肯走另外一條路，最終逃向絕境長城方向的布蘭遇上了玖健和梅拉而安全，而逃向相反方向的瑞肯被拉姆斯抓住，帶到了恐怖堡，最終死於非命。

  魔山望向天空，這是伊耿歷301年的第二個月的月初，在第四個月的月初，短暫過渡的秋天過去，凜冬來臨，異鬼來襲，而魔山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魔山快步走出神木林，回到了自己的客房。梅麗珊卓夫人在等他，她是他的隨軍祭司。

  「布蘭·史塔克剛才來過了，他有話要我轉告你。」

  「哦？」魔山隨意道。但他很明顯的察覺到了自己心中升起了警惕。這一點感覺令他明白他其實在忌憚布蘭。

  「他建議你親自飛去龍石島和丹妮莉絲·坦格利安談判，不要派瓊恩·雪諾。」

  「哦？！」魔山大出意外，「布蘭沒有說為什麼嗎？」

  「沒有，如果你想知道為什麼，他說你可以去問找他。」

  「哦！」魔山定定神，和丹妮莉絲的見面聯繫正在進行中，他在等待消息的回傳，「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做。」

  他發出命令，很快，四騎神駿的蟹爪半島純種馬奔出了臨冬城，南下君臨。馬上四名魔山的死士，為首的騎手是西境的波德瑞克·派恩。他的背上背著魔山精心準備送給艾莉亞的禮物：適合女子使用的瓦雷利亞窄劍：空寂女士。

  魔山換了劍柄和劍鞘，讓托布·莫特大師把丹青色的顏料滲透進了劍身，不會再有任何人認出這把劍是谷地心宿城科布瑞家族的傳家寶劍。

  把顏料滲透進寶劍的絕藝，整個大陸僅有托布·莫特大師一人能做到。哦，不對，現在已經有兩人能做到：魔山養子詹德利·克里岡爵士。

  寶劍贈英雄，鮮花送美人。

  在魔山的心裡，艾莉亞既是能收寶劍的英雄，也是能收鮮花的美人。

  他知道艾莉亞將出擊風暴地，殺死伊耿六世、瓊恩·柯林頓、萊莫爾修女、無家可歸的哈利·斯崔克蘭團長、賽學士哈爾洛、還有鴨子騎士羅利·達克菲。

  名字出口，死亡降臨，無可更改！

  但艾莉亞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純粹的無面者。

  魔山知道如果是世界原來的軌跡，萊莫爾修女、賽學士哈爾洛都是真正的好人、還有瓊恩·柯林頓從不濫殺無辜，儘管他做了五年僱傭兵後變得很殘酷。但殺敵軍和殺無辜，這是兩件事。

  *

  君臨城，梅葛樓。

  瓊恩·柯林頓首相胸前佩戴著國王之手的徽章，率領了一個百人隊進入了紅堡，而僅有兩名隨身騎士和他一起進入了梅葛樓。

  其中一個騎士名叫黑巴曲，來自盛夏群島，滿頭黑髮，皮膚如漆黑的夜晚。盛夏群島是已知的最南方的群島，島嶼上的人們的皮膚一律漆黑如夜。黑巴曲是一名神箭手，也是伊耿黃金團的弓箭手指揮官。

  另一名騎士名叫本內德·貝雷恩爵士，軍士，使長劍，劍術精湛。他一臉的大絡腮鬍子，面相兇狠。他是一名來自河灣地的流亡者。

  黑巴曲和本內德·貝雷恩站在瓊恩的身後，瓊恩坐著，面前是隔桌而坐的瑟曦太后。瓊恩作為伊耿派到紅堡來談判的大人物，進入紅堡後，既沒有見到梅斯·提利爾首相，也沒有見到托曼·拜拉席恩一世和瑪格麗·提利爾王后。

  瑟曦太后的身後站著兩名白袍白甲的御林鐵衛：來自鐵群島戰錘角古柏勒家族的兩個三胞胎兄弟：葛蒙德·古柏勒和葛藍·古柏勒。

  瑟曦太后的旁邊，還坐著王國的法務大臣簡妮·維斯特林。簡妮的身後站著兩個異常高大威猛的女將：公牛澤麗格爾達、塔斯的布蕾妮。

  瓊恩·柯林頓釋放了風暴地六百多人質後，才獲得了和瑟曦太后談判的機會。

  瑟曦太后『傾家蕩產』付出黃金僱傭了無面者的消息傳開後，伊耿·坦格利安和瓊恩·柯林頓不敢掉以輕心，他們做出了巨大的努力，終於爭取到了一個談判的機會。

  「瓊恩，你殺了羅蘭·柯林頓的母親、妻子、兒子和女兒，他們也都是你的家人，你還敢踏進紅堡？」瑟曦冷冷說道。

  「太后陛下，我們已經釋放了六百多名人質。」

  「還有一個人你必須釋放，否則我們今天無法談判。」簡妮·維斯特林淡淡說道。

  「釋放誰？」

  「暮臨廳的暮之星塞爾溫·塔斯伯爵。」

  「簡妮夫人，我現在人在紅堡，要釋放塞爾溫大人，也需要等我回去才行。」

  簡妮身後的布蕾妮走上來，她拿出了紙和筆，輕輕放在瓊恩的面前：「瓊恩大人，請書寫一封渡鴉信，讓伊耿六世先放了塞爾溫·塔斯伯爵。」

  瓊恩看著布蕾妮：「你就是布蕾妮·塔斯？」

  「她是！」簡妮夫人淡淡說道，「瓊恩，你寫好信，一個時辰後，伊耿六世就能在風息堡收到你的信。」

  瓊恩看向瑟曦：「太后，我是來和你談判暫停宣戰的。」

  「不先釋放塞爾溫伯爵，談判取消。」瑟曦的聲音很輕，但無比堅定，根本不容討價還價。

  「太后想宣戰？」瓊恩冷笑，「在我來之前，多恩的軍團已經屯兵邊疆地，隨時進攻兵力空虛的河灣地；我們的使者也在前幾天和丹妮莉絲·坦格利安取得了聯繫，丹妮莉絲將嫁給伊耿六世，她的龍隨時飛臨君臨。她的十萬多斯拉克騎兵和數萬海軍，八千無垢者，隨時渡過狹海而來。太后陛下，羅蘭來風息堡的時候，帶來了你的信，你希望我們暫時停戰，你說異鬼襲擊北境的關鍵時刻人族不能內戰，我們考慮後接受了你的提議——以人族的生死存亡的大局為重，現在你要反悔了嗎？」

  「不反悔，只是一個小小的要求：先放了塞爾溫·塔斯伯爵。」瑟曦太后逼視著殺氣很重的瓊恩。很少有人能和瓊恩這樣威嚴氣質的人對視，很多勇士都不敢，然而瑟曦的鋒芒瓊恩的氣勢根本壓不住，瑟曦竟然是一柄鋒利之極的劍。

  十七年前，瓊恩見過瑟曦，那時候的瑟曦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美麗得像一輪太陽。

  「先簽訂休戰協議，再放人，我以七神之名，以瓊恩·柯林頓的榮譽向你保證，休戰協議簽訂，我立即釋放塞爾溫·塔斯伯爵。」

  瑟曦和簡妮對視一眼，簡妮看一眼布蕾妮，布蕾妮長劍嗆的出鞘，寒光一閃，長劍貫穿了黑巴曲的身體，前胸刺進，後背透出。

  本內德·貝雷恩的劍剛抽出一半，古柏勒兩兄弟的劍，公牛澤麗的劍，已經指在了他的頭顱、胸膛、咽喉三處。

  「瓊恩，先釋放塞爾溫·塔斯伯爵，再簽休戰協議。」瑟曦舉起了葡萄酒杯，輕輕的抿了一口。

  瓊恩冷哼一聲：「瑟曦，你不想停戰了？我如果不能回去，風暴地將成為人間地獄。伊耿六世會逐一放火屠城。在異鬼襲擊北境臨冬城的時候，丹妮莉絲大軍、黃金團、多恩軍團，將同時襲擊河灣地、王領地、君臨城。」

  簡妮看一眼雖然被三把劍抵住但依然一臉兇悍的本內德·貝雷恩，她輕輕點了點頭，公牛澤麗和古柏勒兩兄弟的劍一起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