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瘋子與言罪

  凱岩城山頂，瞭望塔下，夜色冷風中，站著格雷果·克里岡旗下的兩大金剛——最勇猛的劊子手鄧森和最忠誠的腦殘粉波利佛。

  六十三名騎兵兄弟中，格雷果指定他們兩人來辦好這件小事。其餘的兄弟則在泰溫公爵的城堡里喝酒狂歡，哄鬧聲也是一陣一陣的飄上來。

  雖然這次辦點小事，但是這次的獎賞卻令人窒息——根據甜嘴拉夫德·克里岡的酒後不小心透露，這次事情辦漂亮了，他們回到克里岡村，就將被格雷果大人冊封為騎士，並賜姓克里岡。

  這是能令鄧森和波利佛毫不猶豫去付出生命的榮耀，得到騎士的榮耀和克里岡姓氏，是這兩個腦殘粉心中最神聖的榮光。

  能被格雷果冊封成為騎士，波利佛連死都願意。

  現在波利佛就想死。

  他凝視著懸崖下面，一步一步的走向懸崖。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懸崖下深不可見底的夜色，凝視一小會，他就感覺虛空中有一隻美麗的眼睛在回望著他，並在無聲的鼓勵他跳下去。

  你在凝視夜色的時候，夜色也在凝視你！

  估計波利佛對這句話深有體會。

  從凱岩城瞭望塔的山頂跳下去，七十多米的高度，二十多層樓的高度，山腳下是不規則的堅岩亂石，人必死無疑。

  波利佛是除了格雷果之外大家都不願意打交道的同袍，不管是甜嘴拉夫還是鄧森，包括靈敏乖巧的記事本，都不喜歡和他打交道。

  甜嘴拉夫殺人講究『風度高雅』，鄧森講究『一擊必殺』，而甜嘴拉夫則講究『零碎藝術』，比如一刀就能解決的問題，他總是喜歡用上十七、八刀，弄得到處都是殘肢斷肉，血跡斑斑。但碎肉殘肢越多，他就越是開心到興奮，眼睛都會冒出綠光來。

  他不單對敵人殘忍，對自己也很殘忍。

  他興致一高昂，還喜歡玩自殺遊戲。

  每次喝酒狂歡前，或者是出戰前，或者是辦事前，格雷果都會對他說一句話：不許盯著一點看，不許自殘，不許自殺。三不許，再追加一句，記住了沒？

  波利佛只要回答記住了，問題就解決。他會牢牢記住格雷果的話，並完全的執行。

  格雷果在波利佛眼中就是超級偶像。

  波利佛眼神中有著令人心寒的光芒，他的右邊臉皮不時的抽動一下，好像得了輕微的痙攣症，神經質的氣質在他身上洋溢著。

  「波利佛，你要幹什麼？」鄧森喝道，不以為意的聲音。

  「我想跳下去。」波利佛說道。

  「等一會跳吧！」鄧森微笑道。

  「我想現在就跳下去。」波利佛站在懸崖邊上，風吹起了他的衣衫，他一個不慎就會掉落懸崖，「鄧森，我為什麼一看這懸崖下面就老是想跳下去？」

  「格雷果大人交代的事情辦完，我陪你一起跳。」鄧森輕鬆的吹了一聲口哨。

  「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完全沒有任何誠信的輕佻語氣。

  「那好，我們趕快把格雷果大人交代的事情辦了。」鄧森伸出一隻腳懸空在懸崖外面搖晃，他覺得好好玩。

  瞭望塔下的地上，還捆著好幾個少年騎士，個個看得目眩神迷，心驚膽顫。

  瞭望塔上的巨大火炬已經被點亮，火油熊熊，如一把火焰巨劍直插天空。

  遇上這樣的一個瘋子，這些不可一世的少年已經被全部嚇破膽。

  居中的一個少年爵士是亞度·沙略特。

  其餘幾個少年都是西境北邊的貴族，和峭岩城維斯特林家族接壤。峭岩城的很多土地就是賤賣和抵押給他們家的。

  亞度的嘴唇已經被打破，所有的門牙已經被全部打掉，高貴的禮服胸襟上全部是斑斑的血跡。他的門牙，是被波利佛一顆一顆用石頭敲掉的，每當亞度想慘嚎的時候，波利佛的眼睛就放射出亢奮的光芒，因為他和一個在空氣中完全看不見的他自以為存在的人打了個賭，只要亞度叫出聲，他就把早就做好準備的匕首刺進亞度的眼睛。

  數顆門牙被一一敲落，亞度全程一聲未吭，硬扛了過去。

  這令波利佛非常失望。

  亞度身邊的幾個少年騎士，都是亞度一起吃飯喝酒的玩伴。他們之所以被抓到了這裡來，是因為他們在下午玩樂的時候，一起慫恿亞度在今晚把簡妮·維斯特林變成情婦，並大肆臆想各種情節。

  這本是發育期牲口們的隨心玩鬧話，每個少年聚集在一起都會討論一下關於某些令人心儀的異性的話，少女們聚集在一起也會唧唧喳喳的討論某個英俊爵士的風姿。

  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格雷果身份有變，很多心機陰暗的大小貴族都有意無意的巴結於他。

  於是，身份已經變成了泰溫公爵准女婿的格雷果聽到了這幾個傢伙的』酒後箴言』，在詳細了解到除亞度外，有幾個傢伙都是西境北邊接壤峭岩城的貴族的身份之後，格雷果就此事去稟告了泰溫。

  泰溫臉色毫無變化，就好像根本沒有聽見。格雷果提出希望能和亞度他們就此事說幾句話，泰溫公爵一言不發，只是揮了揮手。

  於是，波利佛和鄧森兩個就在傍晚時分，請亞度他們這幾個好兄弟出來山頂瞭望塔下說幾句話，交交心。

  除了亞度，另外幾個少年都是鼻青臉腫。

  他們看起來很狼狽，但其實都是輕傷。

  包括亞度·沙略特在內，雖然嘴唇打破，門牙被敲落，但其實還是輕傷。

  只不過，他們內心的崩潰和對格雷果這幫人的害怕比被砍了幾刀更嚴重。

  他們已經被一個殺神一個瘋子請到這裡談心談了半個時辰了。

  「他們上來了。」鄧森輕聲喝道。

  波利佛立即從懸崖邊上健步過來，藏身於瞭望塔的另一邊。

  他和鄧森探頭看出去，看見一個少年背著黑斗篷疾步而來。

  黑斗篷是波利佛的。

  「背上來的，我打賭贏了。」波利佛興奮的對鄧森說道，「你輸我一枚金龍。」

  「你怎麼知道簡妮小姐對格雷果大人就一定忠誠？她不愛我們大人的。」

  「我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是個好人，對下人和傭人一點傲氣都沒有的貴族，她是唯一一個。只有她才能配得上我們格雷果大人，她和格雷果大人都是大大的好人。」

  格雷果是好人？

  貴族們聽見了都會大笑。

  但是亞度等幾個貴族聽見了卻一點都不敢笑。

  他們已經深深確信，這個光頭禿頂黑鬍鬚的傢伙就是個真正的瘋子，惹到他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出來，他們不敢想像。

  而瘋子身邊的鄧森，則是殺神。他們幾個人曾經一擁而上，卻被他毫不費力的打翻，然後被波利佛的劍指上咽喉。

  「出去！」鄧森一刀割斷亞度手上的繩子，他隻眼睛餘光瞄了一眼，刀法準確無誤，「你說過要約會簡妮，現在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