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審判（3）

  「小喬，真是對不起，不過這次你要扮演惡人。」，薇爾莉特憂愁的面容在腦海中栩栩如生，喬佛里覺得她太過看清自己了。

  「我不是玻璃心。」，喬佛里那樣回答。

  十多天前的對話猶在耳邊，他發現自己太過高估自己了。

  在這樣的場面下要做那個惡人實在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用手勢示意金袍子放開小廝，就像揮開蒼蠅一樣。

  他並非對金袍子們不滿，而是對他們的主子很不滿。

  小廝嚇尿了褲子，廣場人的民眾們注意到了不同尋常，聲音漸熄。

  喬佛里看著眼前這個膽小的傢伙，可就在剛才他叫囂的最凶。

  如果有一百個這樣的傢伙混跡在人群里一定能夠帶動氣氛吧。

  「可笑的民意。」，他一揮手，讓人把小廝趕走。「如果沒有被殺的覺悟，我奉勸諸位，不要輕易的喊叫殺人，不然…我說不定哪天找不到合適的人頭，只能向你們借用了。」，這次注視的對象是貴族和重臣們，他從大人物們的眼裡看到的不是馴服和恐懼，而是嗤之以鼻以及挑釁。

  這些人里，對自己不服，甚至在心裡吐口水的大有人在，而同樣這些人卻甘願拜在外公的腳下。

  為什麼？

  金錢、權勢還是所謂的領袖之風？

  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了。

  一步登天，暴虐無度的新王形象也已經成功的在諸人心中紮根。

  「我的母親…」，他向瑟曦點頭，得到了母親的微笑回應，「敦請我讓艾德公爵穿上黑衣。」，隨後他向珊莎眨眼，並不斷在內心痛罵自己卑鄙，事到臨頭還在欺騙這個可愛的孩子，「珊莎小姐也多次為她的父親求情。」，說完這些，他衝著珊莎微笑，笑意似乎擴散到台下。

  喬佛里突然的拉下臉來，極不情願下，他自己都覺得神情僵硬難看，「那是她們心腸軟弱所至，畢竟她們都是女人。」，他用豁出去的態度來完成這項任務，別人眼裡自己一定瘋了吧。「只要我一日為王，叛國者必然會受到應有的懲罰！」，四周圍無數的目光湧來，其中有他熟悉的重臣們還有母親的。

  這些目光背後的情緒不一而足，卻都充滿了疑惑。

  「伊林爵士！」，他大吼著，轉向宣講台的一角，早已準備好的御前執法官聞聲而動，「給我砍下他的腦袋！」，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話有那麼重的分量，連自己都難以想像，能夠發出如同炸雷的效果。

  廣場瞬間的安靜下來。

  群眾譁然，諸多的聲音中，依舊是狂熱的起鬨為主。

  真是一幫無可救藥的白痴。我是裝瘋，而台下的那幫人是真的瘋子。

  總主教抓住他的披風，喬佛里粗魯的把披風從主教手上拽開。

  瓦里斯不再嬌柔，氣急敗壞的衝上來同他理論。

  真是的，情況稍有變化就慌慌張張，能成什麼大事？

  小指頭臉色發青，衝過來指手畫腳，喬佛里直接用瞪眼讓他閉嘴。

  殺人雖非他所願，不過這種瘋狂的舉動激起了如此大的波瀾，以至於高高在上，似乎從不對其它事情所動的重臣們終於拋卻無謂的偽裝，讓他心中有種復仇的快感。

  最後連母親都走上來，她抿著嘴似乎要斥責他。

  他不願傷害她，轉過身去，不去理睬。

  貴族和騎士們讓開一條通路，「他」走了出來…御前執法官，伊林.派恩爵士，身軀高大，骨瘦如材，用穿著鐵甲的骷髏來形容再貼切不過了。

  喬佛里不敢想像，這樣的人為什麼薇爾莉特會同這樣的人為伍？

  珊莎尖叫出聲，她雙膝跪地，歇斯底里的哭泣起來。喬佛里刻意的不願去注視她，雖然他很希望上前安慰她，告訴她一切都只是演戲。

  伊林爵士走到史塔克公爵身邊。

  他做了個手勢，神色冷峻，從出現到現在，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仿佛帶著面具。

  傑諾斯命令金袍衛士把史塔克公爵按在大理石板上，他的頭露在台子的邊緣。

  爵士向他點頭，喬佛里按照規矩走向史塔克公爵，似乎要確認正是他本人領受刑罰。

  珊莎還在尖叫。一名金袍子拽住了女孩，不然她早已不顧一切的沖向斷頭台。

  喬佛里不得不回頭，他找到獵狗，向他示意。臉部燒傷的醜陋戰士快步向前，粗魯的伸手撥開摁住公爵的金袍子們。

  喬佛里作勢由他同獵狗監督行刑，兩人的披風，一紅一白把奈德遮擋嚴實。

  伊林爵士從背後抽出雙手巨劍，他雙手過頭，把巨劍舉在空中，陽光在暗色的金屬上舞動，微熱的陽光經過冰冷的刃面反射，變成了寒霜的暗芒。

  寒冰，史塔克家代代相傳的利刃，瓦雷利亞鋼打造的寶劍。

  多麼諷刺，艾德.史塔克將要死在自己的劍下。

  寒光閃動，手起劍落。

  一聲嘆息。

  有東西在地上滾動，鮮血噴濺出老遠。

  喬佛里時刻關注著珊莎的狀況。

  自從那天以後，珊莎搬出了彌賽拉的居所，她一個人回到了梅葛樓深處，那間高塔的房間。她把自己徹底的投入到黑暗中。

  不管是誰都不理不睬，連彌賽拉也不例外。

  彌賽拉責怪喬佛里接下了這個任務。

  他自己何曾沒有後悔。

  雖然他並不愛她，可是看著如此美麗的姑娘在眼前墮落凋零，而始作俑者又是自己，他也難受的緊。

  重臣們，包括母親，他們很快把史塔克的死忘掉了。

  也許瓦里斯還記得，他卻也在極力的淡化，仿佛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就好像打碎了一個瓷碗，甚至是撕碎一張羊皮紙，而不是砍掉一顆活生生的人頭。

  從他們眼裡，喬佛里看到了殘忍。

  真正的殘忍，並非去做那些讓人髮指的事情，也不是剝奪了多少的生命，而是對生命的漠視。

  君臨城中，朝堂上，絕大多數傢伙都是那麼的殘忍。

  他們最多因為小國王不聽話而懊惱，卻絕對不會為了不該死去的艾德.史塔克哀悼。

  他知道瘋王的事跡。聽說當年瘋王把老史塔克公爵招到王座前，命人用野火活活的燒烤，當著艾德.史塔克的哥哥，布蘭登的面做這些。這還不算，他還命人在布蘭登的脖子上套了繩圈，讓他剛好無法夠到老公爵。

  老史塔克公爵被燒死，他的兒子布蘭登則被自己活活的勒死。

  多麼殘忍的做法。

  當時朝堂上又有多少人勸諫瘋王呢？

  一個都沒有。

  瘋子王的所作所為，同喬佛里做的，本質上沒有區別，都是要人性命，周圍的人也沒有區別，都是殘忍的，漠視人命的傢伙。

  侍從回報，珊莎拉上床簾，整天待在床上，哭了睡，醒了繼續哭，哭累了再睡。

  侍從和僕人們總是能夠聽到悲慟的哀嚎，透過薄薄的床簾，看到蜷曲的小小身體在那裡顫抖。

  他們給她送去一日三餐，她根本不會去碰，任由飯菜在桌上越堆越高，然後由人把飯菜撤下。

  彌賽拉擔心她尋短見，特意命人給房間的窗戶加上了鐵柵欄。

  喬佛里還是不放心，命令派席爾大學士去瞧她，大學士回報珊莎只是受了驚嚇，會慢慢好起來的。

  他真想親自去看她，可又他害怕去見她，怕她受到更大的刺激。

  「你不是害怕珊莎受刺激，是害怕面對她。你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愧疚，膽小鬼。」，彌賽拉氣哼哼的評論道。

  「為什麼怪我，又不是我要這樣做的。」，喬佛里辯解道。

  「可是你做了，如果你不願意，薇爾莉特也沒有辦法不是嗎？」，彌賽拉回瞪她。

  喬佛里第一次，在心裡責怪薇爾莉特，不該讓他擔下這樣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