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尋找艾莉亞（2）

  艾莉亞會怎樣做？

  薇爾莉特仔細思考。

  她需要站在小姑娘的立場考慮，並依照她的性格特點行動。

  這麼遠的距離，要想走到城牆根，靠跑的肯定不行。金袍子裡有好多人認識她，跑動只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她必須要走過去，一定要慢，而且要從容不迫。

  幸好她全身髒兮兮的，看上去像個男孩。金袍子以及紅披風接到的命令是找個女孩。只要不引人注意，沒誰會來找一個髒兮兮的流浪兒的麻煩。

  她竭盡全力鎮靜下來，緩慢的前進。仿佛有多的用不完的時間。

  她可定能感覺到金袍子的視線在身上爬動，有幾次金袍子似乎看出了端倪，視線盯著她不動。她一定想要拔腿逃跑，如果真的那樣做就完了。

  她不會抬頭，不是因為懼怕同他們對視，而是害怕同人四目相對時會失去勇氣。

  可以想見，丟下衣服，像嬰兒一樣哭哭啼啼的艾莉亞會被抓住，也許當場被人殺死，或者被扭送王后那裡。

  然而，沒有發生那樣的事情。

  艾莉亞做到了。

  她從容不迫的在廣場上漫步，甚至戀戀不捨的向後看去。金袍子以為他是個小偷或者孤兒，趁著首相塔混亂來撿便宜。

  放在平時，他們一定會出聲呵斥，把小乞丐毒打一頓再丟出城外，不過那天不同，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如果能夠發現出逃的小狼女，豐厚的獎勵也許一輩子都用不完。

  沒人去驚動小乞丐，生怕輕舉妄動會讓大魚跑掉。

  沿著艾莉亞走過的路徑，抵達廣場另一端。

  王室聖堂的陰影遮蔽了這裡。聖堂總是空蕩蕩的，沒人願意沒事來這裡，被人注視，哪怕是神明的注視都會讓人感覺不舒服，除了修士之外，最虔誠的信徒都會遠離聖堂，以免他們罪惡的一面被神明窺視。

  一排排蠟燭插在燭台上，排列在走道的兩邊。她猜想艾莉亞會拿走一兩根來照明。她對小姑娘下面要去往何處已經有了猜測。

  順著走廊窗台上的腳印，翻出聖堂，那裡是一條僻靜的巷子。腳印很淡，卻沒有消去，這裡活動的人很少，小小的腳印能夠長時間保留。沿著小姑娘的足跡，出出進進，翻過一道道的圍牆，在地窖里摸索。途中薇爾莉特找到了一具可憐女人的屍體，她的致命傷在背後，一支弩箭射中了她。也許是金袍子，或者是紅披風，反正殺人的傢伙放女人離開，讓她在痛苦中死去。女人的屍體變得腫脹，她不顧屍體的猙獰和惡臭，為她合上眼睛。

  經歷了好多次的反覆和轉折，找到了一處秘密的地窖，薇爾莉特沿著艾莉亞的足跡從一扇向下傾斜的窗子滑了下去。

  窗口的痕跡判斷，小姑娘在進入之前，似乎跑回聖堂一次，她應該是點蠟燭去了。對於為什麼艾莉亞會知道這座地窖，只有天知道了。

  地窖很暗，不過這難不倒薇爾莉特，她學艾莉亞用聖堂的蠟燭當做光源在地窖中穿行。她把蠟燭高舉過頭頂，儘可能讓蠟燭的光斑擴展到更遠的地方。隨著走動，牆上複數的影子跟著一起移動，每個黑影似乎都在凝視她。

  一群巨獸，或者說怪獸更加貼切，它們的骷髏在燭光下更顯得猙獰。骷髏空洞的眼窩深深的注視著她。

  艾莉亞會害怕嗎？她肯定不是第一次來這裡，所以她可能害怕，也許不怕，亦或者只能硬著頭皮進入這裡，不管害怕與否。

  這些巨獸的骸骨，它們巨大的空洞的眼睛盯著她，她感受到巨獸群的饑渴，它們在渴望著什麼？

  鋸齒狀的長牙在燭光下投射出奇形怪狀的山巒和峰谷。她用密銀的手掌撫摸巨大的骨架，骨頭平滑無比，雖然她的感觸同普通人不同，不過她相信骨頭一定是冰冷且堅硬的。她摸到一顆黑色的尖牙，仿如匕首。

  骷髏都是死的，可是她能夠感受到，有東西透過骷髏的空洞正在觀察她，它們討厭她，厭惡的想要把她撕碎。下意識的，並非因為害怕，而是感覺到對方進攻的欲望，薇爾莉特後退，碰到了身後枯骨的尖牙。仿佛要咬下她的血肉，骷髏張開大嘴。她慌忙旋身，利齒還是咬住了她的袖子，尖銳的刺啦聲中撕下一大塊布料。

  她為自己的不成熟搖頭，繼續前進。

  面前是一頭更為巨大的骷髏，它擁有並排長劍般的利齒，她不得不躍過成排的黑齒，穿過黑洞洞的喉嚨，終於抵達了一扇有著鐵環的厚重木門。

  在嘎吱聲中打開木門，再往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真正黑暗。

  她閉上眼睛，再睜開，適應新的黑暗，一切都是模糊的灰色，她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她把蠟燭放在身前，觀察火苗的搖曳，這裡的空氣在流動。

  雖然有蠟燭，她卻同瞎子相仿，也無法觀察到艾莉亞留下的痕跡。

  她伸出手開始摸索前進。

  在她的一邊，似乎是粗糙的石條表面，沿著石條繼續前進，右手不斷的探出，邁著碎步，防止自己滑到。

  走了好長一段，牆壁到了盡頭。

  有冷風吹過她的額頭，即使是薇爾莉特也不由得鬆了口氣。

  她再次仔細摸索，確認身在一口井邊，井口不小，足以容納成人進出，井道有二十尺寬，豎直向下。

  這裡是供人上下的通道，有突出的石頭作為階梯。

  階梯迴旋向下，就好像直達地獄深淵的捷徑。薇爾莉特不在乎什麼地獄，更願意同深淵中的怪物搏鬥，她甚至沒有掏出匕首，徑直的攀爬向下。一直爬了十幾尺，她隱約看到下面是橫著的巨大通道。

  她從井口落下，來到可供人行走的寬敞通道中。雖然這裡只有她一個人，看上去也沒什麼必要隱蔽行動，可她自然而然的儘量不發出聲音，就好像在敵人的勢力中偵查。

  悄無聲息的，薇爾莉特在長長的過道中走出一段距離，這是一段古怪的通路，每每到達盡頭，都會有一道豎井通往更下方。

  有古老的傳說，紅堡下方，密道縱橫，機關重重，為的是讓王室在最危機的時刻逃離險境，雖然過往的歷史表明這裡的密道從未起到過真正的作用，甚至王室都已經把這些通路忘記的一乾二淨，至於密道是否真的能夠把人引導向紅堡之外的安全之地，還有待證實。

  走過兩段長度不短的石條通道，下面遇到的是有著鬆軟泥土，內里滿是腐朽味道的土路。這裡簡直是墓道。探查的原因，她深入過古墓或者幽深的地窖，這種的味道讓人難忘。

  隨著繼續深入，泥土的通路終於到了盡頭，她不得不向上攀爬。逐漸的墓道的腐敗氣味被另一種臭味取代。

  薇爾莉特來到了散發著惡臭的城市下水道里，已經是幾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她手中的蠟燭早已熄滅，憑藉著過人的直覺，以及對氣流動向的敏感，一步步的摸索前進。

  當她終於來到擁有清醒空氣的星空下，踏在君臨城外的硬泥地上時，已近深夜。

  她一身狼狽，衣服和斗篷全濕不說，渾身上下還散發著惡臭。頭髮上沾染了灰塵、泥塊甚至是別的更噁心的污穢。

  終於知道艾莉亞順利出逃了，可是她去了哪裡？

  巡視周身，即使薇爾莉特並非潔癖也無法忍受自己的樣子，她不禁苦笑著想，要是喬佛里看到現在的她，會不會愛意全消。

  她斷然不會真的以這幅模樣出現在新王面前，哪怕她對他的愛無法回應。

  「好吧，知道她還安全比什麼都好。」，薇爾莉特自言自語，「可是，又有誰來拯救我呢？」，仰望星空，薇爾莉特生出無所依靠，孤寂彷徨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