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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7:58:43 作者: 懷舒子
這個男人心智堅韌, 斷情絕意。
全然不是音音可以輕易拿捏住的人。
像顧敘之危險且冰冷,不就是那些玄幻故事中最終走上無情大道的能者?可這條無情道不好走, 每一步都要踩著親眷好友的鮮血和屍骨。
衡昭不想, 也不願音音也變成被辜負的那個人。
「那你為何會住在他這裡。」
音音又沉默了。
「呵。」衡昭嗤笑一聲, 「音音,你同我有了嫌隙。」
嫌隙?
音音木木地張開唇瓣:「沒有, 我只是……」
「只是什麼?。」傳音器那頭的男人峻彥寡艷, 一雙明亮的眸子裡閃著黑色深潭般幽寂的光澤,「你可以解釋。」
解釋……
她該如何解釋?
音音的大腦徹底融成一灘漿糊。
她訥然抱著懷裡的棉枕,巴掌大的精緻小臉被她死死地壓在了抱枕上, 陽光裹挾著棉花的獨有氣味,音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可心是空的。
甚至原本溫熱的脈絡還緩緩蒙上一層冰霜, 她的鼻尖軟澀不已, 眼尾飄紅, 眼眶中也漸漸沁上濕潤的蹇苦水光。
為什麼。
當初她沒有希望,想一把火自焚的時候沒有成功。
現在她想活了, 卻如此艱難。
如果她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是不是就不如遇到這些?
如果當初死了。
她或許能投一個正常的胎,會有個溫溫和和的娘親,努力養家的父親。
而不像現在。
和她有血緣聯繫的父親想抽乾她的血,用去滋養那俱亡故近二十載的軀體。
幽暗腥味的地宮中,她被男人的靈力死死壓制,掙扎但徒勞,她親眼看見小臂被利刃划過無數個刀口,鮮紅的溫血不斷從她的身體裡抽離……
心跳越來越慢,久違的垂亡感再次襲來。
男人疏朗的聲線卻悄然襲卷她的耳邁。
「音音。」
衡昭並未躺在床上,此刻的他身形頎長,目色凝重。
音音埋在枕頭裡的臉絲毫未動,但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衡昭並未逼迫什麼。
他只是無言地斂容,看向音音細弱到隨手可折的後頸,而那處瑩白此刻正無聲震顫著。
一顫又一顫,形似最嬌嫩的芽,被風雨吹打。
衡昭看得眉頭一皺。
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麼。
小傻批,哭了嗎?
不再提礙眼的顧敘之,衡昭的喉結上下輕滾著,緊迫的聲線也不復凜然。
哭了。
的確哭了。
他難得暴躁。
但心煩意亂之下,他還是屏聲斂息。
「音音,別哭。」
「沒哭。」音音嗆聲回應,但咽嗓中多了幾分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軟糯哭腔。
「……」衡昭放緩了聲調,「好,你沒哭。你最近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了嗎?」
音音緘默不語,無聲縮成鴕鳥。
她不敢看衡昭,既害怕被阿昭逼問,又怕說謊後對方一眼戳破她的謊言,她在阿昭面前,總是不願說謊。
衡昭的金色瞳目還在矚望著她,頗感棘手,兩輩子了,他除了安慰過那個始亂終棄他的小仙子,也獨獨只安慰過音音。
第一次見音音哭,他還能當成哄小學生。
可現在不一樣,看著音音姣好的身段,衡昭無法把她再當小孩兒。
小傻批已經十九了。
這怎麼哄。
衡昭突然感覺此刻的情景就和他第一次哄洛繁音一樣。
成年的姑娘都這麼難哄麼。
終究,衡昭還是沒有選擇為難她:「不用勉強。」
音音眨眨眼,喉嚨發澀,眼睛也酸。
衡昭不確定她哭得有多凶,又不敢言語嚴相逼。遷思回慮許久,他才幹硬著嗓子:「現在的你不是一個人。遇到不開心的事不用自己憋著,直接同我說不就行了?」
軟話說得像命令,衡昭頓了頓。
很快,他又故作輕鬆,許下承諾:「你放心,只要你說了,我一定想辦法幫你。」
——只要你說了,我一定想辦法幫你。
清越的聲線生澀糾結,但卻裹挾著某種難言的魔力。
仿佛能跋履山川,跨越天地。
輕易擊潰她的內心最靜寂的軟處。
從未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自她有記憶起,就只有她自己在硬抗著。
「娘親」不靠譜,日日夜夜為了一個男人醉生夢死,絲毫不顧及飢餓到極致的她會去翻土地,找草皮,甚至那次她好不容易收集的糙米被村童奪取,被同齡的人罵「小雜種」時,她聽到也只會艷然一笑。
「可你不就是個雜種嗎。」
「音音有爹。」
「可你爹不要你,他有別的女人,還有倆別的孩子,是他拋棄我們孤兒寡母在這破落村子裡。而你,沒有爹了。」
女人長長的紅指甲死死地鉗住她的下頜,乖張模樣和她後來遇到的顧皎皎簡直一模一樣。
那日,她才懂得一個道理。
有寵愛才能肆無忌憚。
而撒嬌,委屈,哭泣,被擁抱……
這些她不配有。
所以她一路小心翼翼,不敢高聲驚左右。
後來結識了大師兄,白衣少年御劍而來,猶如天外飛仙,舉手間,便輕易將那些欺負她的孩童驅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