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不成大羅，皆為螻蟻

  「奉道德天尊令，今日破滅陰司，鎮壓偽神！」

  伴隨著一聲宏大的鐘聲響起，林清風眼前重新陷入了混沌。

  大象無形，大音希聲。

  當傳說中的混沌鐘響起，就連神靈都要為之而顫慄。

  混沌鍾，洪荒神話當中無上至寶，傳說為盤古開天闢地之時鎮壓地水火風之用，與盤古幡，太極圖，同為先天至寶，各有無上威能。

  當鐘聲響起的時候，這種程度的戰場已經不是單薄的記憶碎片能夠承載的了。

  林清風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從這方陰土的天道當中所得，可是這種級別的戰場，莫說是一方陰曹了，便是於混沌之中再開一方小世界怕不都是信手拈來，如何還能夠承載？

  鐘聲浩瀚，其神魂之震盪，非言語所能描述。

  若真要找那麼一個句話來形容。

  如見盤古！

  時間，法則，存在，一切形上學的理解都在這一聲鐘聲下潰散。

  思緒不知道無盡的混沌當中漂泊了多久，當林清風再一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看著眼前風雪呼嘯的世界，只覺得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陌生感。

  就像是在冰冷的宇宙空間當，享受著永恆孤寂的星辰，突然被拉入到了一個生命的體內。

  他眼中看到了一切，看到了道，看到了紛爭，看到了寧靜，看到了生靈的誕生，看到了……

  那種極度的割裂感，那種兩種完全無法用語言描述的迷茫，便是林清風此刻完完全全的寫照。

  以金仙之姿強窺大羅之爭，甚至還牽扯到了道門三清，洪荒與外界的紛爭，就像是一隻槐樹下的知了，誤入了第三次世界大戰的中心，還眼睜睜看著一枚沙皇核彈從自己頭頂落下一樣。

  這種級別的戰場，能活著回來就已經是很不可思議的情況了。

  即便是隔著萬古時空，即便只是不知道多少歲月以前的記憶投影，可是依舊以一種不講道理的姿態將林清風的神魂直接震進了不知名的混沌。

  這不是存在上的混沌，而是概念上的混沌。

  他的神魂已經被割裂成了近乎於道的存在，是頑石，是星辰，是草芥，是眾生萬物，卻唯獨不是原本的林清風。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混沌鍾鬥法時相當於順手給林清風開了瓢，然後用他的神魂創造了一個世界。

  萬物創生，卻唯獨不見到林清風。

  什麼是混沌？

  這便是混沌！

  不成大羅，皆為螻蟻！

  冷風呼嘯，龍車踏雪，紅雲仙子靜靜的看著面前的林清風，眉頭越發緊鎖。

  他如同一尊神靈一樣坐在車輦上，周身的氣息散發著一種亘古而又悠遠的氣勢，像是那些歲月史書當中蹣跚而來的老者，像是那傳聞當中在混沌之中與天同壽的神聖，流露著一種難以言明的氣勢。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眼前之人的眼中卻完全不見了神光，嘴角還掛著剛才反噬流出的鮮血，但是身體卻完全變成了空殼。

  就像是，一個已經死了的神靈莊嚴的坐在身旁，死寂和神聖的概念共同交織在一起，如同一本活著的歷史書，在娓娓道來著它過往的榮光。

  但是榮光只是榮光，剩下的便只有死寂。

  「死了？」

  婉轉的女聲響起，威嚴之中帶著困惑。

  她能夠感受到同心鎖上充盈的活力，那是讓她能夠如此強大的來源。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紅雲仙子卻偏偏感覺同心鎖缺失了什麼東西，晦澀難言，卻又感覺極為重要。

  面前林清風的狀態太過於古怪，他究竟從天道給的記憶當中看到了什麼？

  為什麼他會有這種奇怪的變化？

  「出來！我知道你在！」

  「你給他看了什麼？為什麼這樣？」

  紅雲仙子輕聲呼喚著蒼天，她很困惑，只不過是彈指一剎那的功夫，為什麼就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場景。

  林清風如同一個活死人一樣在他面前坐著，強大卻又充滿了死氣，當真是古怪的讓人摸不到頭腦。

  可是莫名其妙的，她有一種本能，似乎現在正在發生一些極度不好的事情，如果不迅速解決的話，將會有非常恐怖的事情發生。

  峨眉微撇，卻是無人回應。

  天道沒有回聲，似乎是隨著林清風一起陷入了沉寂。

  下一刻，一抹劍光閃過，淡紅色的精血將半個世界照亮。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紅雲仙子的碗口處便有滾滾精血灑落，在林清風的周身盤旋，環繞，精血散發著蓬勃的生機，一位幾乎是快要踏足金仙的巨頭在毫無顧忌的釋放精血，所爆發的威能幾乎要將這周圍十數里的寒冰所融化。

  精血盤旋，時而化作劍形，時而化作舞女，朦朦朧朧，最後幻化成一片血霧將林清風徹底包裹到了當中，隱約間，似乎看到數千種大道在血霧之上映照。

  另一旁，紅雲仙子則是陷入到了極度的虛弱狀態，但是她的眼中卻有沒有半點迷茫。

  虛幻世界當中磨鍊，已經將她從一個普通的依紅樓修者生生逼成了一代女帝。

  她覺得這樣下去有問題，那邊果斷的出手，嘗試祭煉精血從天地之中引動三千大道，逆轉陰陽，重塑天道，以天道攜裹其身，將林清風的神魂引渡歸來。

  他因為天道陷入沉寂，那就再塑天道，為他鋪路而來。

  顛倒陰陽，重塑天威，一切都只是發生在片刻，紅雲仙子手段，端是狠辣的厲害。

  道光輪轉，陰陽反覆，朦朦朧朧之中似乎感受到有一種極度威壓神聖的氣勢降臨，那是紅雲仙子塑造的天道，在嘗試為林清風鋪路，將其引渡歸來。

  虛弱中，似乎隱約看到林清風眼中有點點青光浮現。

  有效果！

  紅雲仙子眉角微微舒展，以眼前之人的手段，只要有了希望，那幾乎便是等同於宣判了結果。

  「大善……」

  她起身盤坐，剛準備進行調息。

  可是下一剎，紅雲仙子噗的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幾乎脫力的倒下，原本塑造的天道也在一瞬間崩碎。

  微不可查的，在這寒冷的地獄當中，似乎隱隱約約的聽到有一聲淡淡的鐘聲響起，無邊無際的朝著天地的各個角落散去。

  只是這鐘聲偉岸，金仙以下，聽而不聞，也感受不到當中的威能。

  林清風原本眼中凝聚的神光，此刻繼續重新變得渙散。

  紅雲仙子更是癱倒在車輦之上，衣衫襤褸，血紅映照著雪白。

  先天至寶只是輕輕晃了晃，便將這個窺探歷史的小蟲子，拉入到絕境之中。

  強行窺探過去，終究還是太過於勉強了。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號，大概是廢了……

  鐘聲浩瀚，緩緩朝著天地四方擴散而去，不知道要迴蕩多少年，漫步多少歲月，才能將其徹底消散。

  風雪呼嘯，林清風的氣息變得越來越黯淡，原本睜開的雙眼似乎隨時都會合上一般。

  伴隨著鐘聲的響起，在這片天塹的更深處，在那無盡冰原當中，在那不知道多久都不曾有生靈踏足過的禁區當中。

  在被冰雪掩埋的石碑上，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冰雪之下忽然有一雙眼睛輕輕睜開了。

  那眼神……

  冰冷而又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