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1

  雲一片片，一處處，若隱若現著，像是在隱藏著什麼，霧氣越發的濃，像是煮熟的牛奶在空中沸騰著，不斷的瀰漫。

  林瀾睜開眼，看到的就是白茫茫一片，身子很輕很軟，像是羽毛般輕飄飄的，渾身卻使不上力氣來，她正對著的方向，若隱若現間，看到的是階梯，一層層往前漫開，完全看不到盡頭，似乎是通往天國的階梯。

  身後白霧一片，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能看到的範圍也僅僅只是周圍半徑十米左右。

  林瀾迷茫的往前走著，目前覺得特殊的就是那些階梯，身後完全看不到路，好像在趕著她往前走著。

  身子輕飄飄的站起，勉強能夠維持平衡，眼睛飛快掃視著周圍，努力看似乎看到什麼其實卻什麼都看不清，就好像眼睛一會深度近視，一會又遠視一般，焦距無法調穩。

  這是哪？「有人在嗎？」林瀾皺起眉頭，費力的呼喊著，真是見鬼了，明明剛剛她還在和洪顏對戲的，怎麼突然間眼睛一暗，醒來卻是在這裡。

  這麼一喊，林瀾才發現她的聲音好像會迴繞一般，她的耳邊迴蕩著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自己的聲音，輕飄飄，好像很小聲卻能聽得清。

  到底是什麼見鬼的世界，林瀾已經被自己所見到的異常弄得惶恐不安，四周的霧氣越發的濃，不斷地翻滾往她的方向擠過來，身子不由得後退一步，她站在階梯上，原本能看到的遠處階梯已經全然被霧氣所籠罩，身邊的雲越來越多，乃至到她自己都看不到下半身。

  從腳裸開始，一步步往上蔓延，林瀾想動都使不上力氣，只能眼睜睜的看到自己被雲朵所束縛住，原本覺得非常可愛像是棉花糖的雲朵現在在林瀾眼中卻如同鬼般恐怖。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要死了嗎？林瀾內心的恐慌到了極點，短短時間，她身上已經不斷的滲出汗珠，衣裳緊貼著身子，讓她極度不舒服。

  雲朵一步步往上，肩膀，脖頸，林瀾努力的抬起頭，天空卻也是白茫茫一片，束縛感，身上一寸寸被套上枷鎖，雲朵從頭頂淹沒著她，無力，頹廢，乃至失去呼吸。

  就…就這樣，結束了嗎？那種一點點看著自己被窒息的感覺真的讓她恍如煉獄般。

  她緩緩的閉上眼睛，身子慣性往後仰著，直到後背緊貼著木板，有種觸碰到實物總算落地的安全感，眼睛才猛然睜開，身子已然反射般坐了起來，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窗以及外面的滿天星空，她的眼眸仍然帶著殘留的恐慌與無神。

  緩緩的，林瀾才反應過來，釋然的擦了擦額頭的汗，衣服早就被濡濕，不過她已經沒去注意。

  幸好是夢，她總算大鬆口氣，這還是她第一次發覺原本黑暗是那麼的可親。

  明亮的星空，還有那復古的木窗，不對，林瀾原本放鬆的身子再度緊繃起來，怎麼這裡那麼像《仙迷》拍第一場戲的時候，那道具不是已經拆掉了嗎？難道要重拍？

  她就著著星光下床，又一次被嚇到，她的身子骨怎麼那么小，完全不像是成年人的身子，當初《仙迷》拍第一場戲時，是一個童星在拍，她也是為了更好的進入角色才會過來看，怎麼現在好像是她在演了，不，準確來說是她成為《仙迷》中的林瀾，周圍如此之暗，攝像機根本無法捕捉到什麼，更別提拍攝。

  也就是說，她成為戲中的林瀾了嗎？林瀾打開雙手呆呆的望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總算嘆口氣，算了，哪怕這樣的情況太奇幻，也比在夢中好。要是沒經歷夢中的情形，她估計還有反抗的心理。

  夢中那種窒息與壓迫感，她現在只要一想到渾身便冒出冷汗，哪怕身子疲憊得很想睡，心裡卻排斥得很，索性站起身往外看看也好。

  門被小心翼翼的打開著，儘量不發出太大聲響，不打擾宿友，一個人徑直的往外頭走去。

  演戲哪怕裡頭做得再像，也無法複製外面那一層不染的天空，像是一黑色的天鵝絨上撒上一些碎鑽一般，美好得讓林瀾沉醉安心。

  呼吸間那清新的空氣充斥著整個胸腔，讓一切都無比的真實，還有那顆跳動的心臟，手撫上心臟處，感受著那一次次跳動，眼眸間帶著難以掩飾的滿足，幸好，幸好活著，其他的都是次要，不是嗎？

  想起現代那個世界，並沒有覺得有太多牽掛，無論是哪個林瀾，她由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就在林瀾沉醉於自己的世界時候，身後卻早有一人站立著凝望著她。

  「你怎麼會站在這裡？」身後一軟綿綿的聲音讓林瀾立刻驚醒，反射性回過頭去，眼睛立刻如同被針頭刺到一半猛然緊縮著，又很快恢復過來。

  「我…我肚子餓醒，出來找吃的。」林瀾馬上記起台詞，捂著肚子背著，人早就進入演戲模式。

  她突然間想起來，在她消失之前，洪顏就站在她的旁邊，誰知道洪顏會不會和她一樣，也來到這個世界，林瀾這一刻無比慶幸著，當初《仙迷》的第一場戲她有去看，而她同時也知道洪顏沒有，也就是說，只要站在她眼前的黛染說出脫離台詞的話，那麼就能確定洪顏是否成為黛染，畢竟她這隻蝴蝶還沒開始扇動。

  黛染看到因轉身而背著月光的林瀾，心裡卻糾結著，看來她的走位選得不對，準確來說是她走位選得太好了，要是有鏡頭在，就林瀾這樣的背光，很難進入鏡頭，而她只要依舊按照劇本演下去就是，可是現在並沒有鏡頭，林瀾的背光反而讓她看不清對方的表情，根本無法從表情判斷她是否也是穿過來的，也是因為這樣的陰差陽錯，讓她沒有捕捉到林瀾看到黛染第一眼的吃驚。

  不過要是對方也是穿過來的話，應該會去那裡吧，黛染很快就有對策。

  「現在廚房早就沒吃的了，你還是回去睡吧，要是被發現了會被罰的。」門派中對於他們這些外門子弟有夜禁，管理非常嚴格。

  聽到這句脫離劇本的話，林瀾微微一笑，果然，黛染也在試探著她，在《仙迷》中，女配和女主總在互相競爭著，尤其是最初林瀾這個女配在今晚偷偷溜出去找吃的，結果卻在風馳林中遇見男配莫宵，從而獲得一系列幫助才得以在三個月後外門弟子考核期中通過，進入內門。

  而現在黛染在試探著她，能夠獲得莫宵的幫助對於她們而言都是極大的誘惑，只是林瀾該如何選擇。

  「哦，我知道了。」林瀾低垂著頭，看上去垂頭喪氣般，老老實實的模樣，低垂著的眼眸卻亮得出奇，在這一刻她無比感謝著編劇對她的開導，尤其是那最後一句忠告，各人有各人的福緣，黛染啊黛染，你縱使搶走了這次機會又如何，在娛樂圈當了這麼久的配角，林瀾始終明白一個道理，槍打出頭鳥，低調才是王道。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況且，不是你的戲份所以你不懂，能夠進入內門的莫宵可不是簡單的角色，哪怕你在娛樂圈混多年，也比不過在修真界如魚得水的莫宵，他可不是你所看到般年輕。而你的眼眸也因為貪婪而變得不純粹，又怎會入莫宵的眼呢。

  林瀾始終低垂著頭，不讓黛染看出端倪，非常乖巧的回到房內睡覺，今天的經歷已經讓她累得夠嗆，明天還要去領事那領取任務，還是養足精神先，她可不會傻傻重複著劇本明天的悲劇。

  而她身後的黛染眼眸卻比星空還亮，能夠在娛樂圈中混到影后的絕對不是個簡單的角色，更要緊的是還有她的野心勃勃，無論在哪個世界，她要做便是最好！她的人生從來都不是某個人的配角，不像某些人。

  黛染靜靜的看著林瀾進去關好門，原本溫柔如水的眼眸帶上幾分譏誚與不屑，一個小孩而已，不管此林瀾是否是彼林瀾都好，配角永遠都是配角，都逃不過炮灰的命運。

  一個轉身，柔和的月光撒在她的背後，踏著被拉得斜長的影子一步步往前，她只顧著看著眼前而不知道，她腳下的每一步，都是踏向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