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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7:38:37 作者: 觀山眠
    就在此時,長老忽然開口了。

    「僅憑爐鼎確實不具備重創我弟子的能力。」

    他緩緩的,說:「然而,我們丹修是為了什麼而生的?」

    為了輔佐肉身,達到原本不可及的程度,不止要成為鋒利的矛背後最堅實的那面盾牌,還要將矛打磨得更加鋒利。修真界有一句流傳甚廣的真理,一個隊伍中可以只有劍修,可以只有氣修,也可以只有符修,但不能沒有丹修,而丹修同樣也不能獨立存在。

    唐姣頓時覺得手指冰冷。

    天品法寶原本所帶有的特性就決定了它對修士的損害是致命性的。

    即使她所擁有的是爐鼎也不例外。

    法寶周身激盪的氣息,比任何武器都能更輕易擊潰真氣屏障。

    她已經擁有了矛。

    她確實可以將矛打磨得更加鋒利。

    就像手持武器的小孩子一樣,她只需要刺出那一下,很簡單的。

    而她刺了嗎?

    唐姣茫然地回憶方才自己說過的話。

    沒錯,她確實刺了。

    原來這就是藥王谷長老的計策。

    怪不得他一直沒有開口,而是選擇讓更加衝動的弟子率先發言。

    和她一樣,藥王谷長老也在靜靜地聆聽著、尋找著她話語中的破綻,而和她不同的是,他更加沉得住氣,也有能夠推出來吸引注意的誘餌,所以才等到現在一舉擊潰她。

    唐姣腦海中的構思瞬間崩塌。

    如同步調被打亂一樣,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恢復原來的冷靜。

    說到底,她也還只是個初出茅廬的修士,想要一人抗衡藥王谷實在過於困難。

    唐姣被突如其來的話懾住了心神,呼吸都變得不穩,嘴唇徒勞地動了動,還想要找什麼話來解釋,比如她做不到這一點。但是身為丹修的素養告訴她,那是可以做到的,甚至她身上所攜帶的丹藥就能夠在現場演示出長老口中的景象——可是她當時根本沒有服下任何提升破壞力的丹藥——對,她應該拿晁枉景服下護心丹這件事來做解釋的!

    還有動機,她完全可以用防衛來解釋自己對晁枉景的動手。

    但她要怎麼憑空造出那早就該被消化的丹藥?她又如何證明晁枉景要輕薄她?

    唐姣想,她拿不出任何證據。

    耳墜上的小劍忽然晃了晃。

    微寒的冷意讓她的頭腦清醒了許多。

    唐姣咽下原本要脫口而出的解釋,望向了徐沉雲。

    他們如今正在眾目睽睽下,只要一傳音,必定有人會發現。

    但是唐姣凝視著徐沉雲那雙沉靜幽深的眼睛,恍惚間聽到他說「冷靜下來」。

    這個時候解釋,是最不合適的。

    她不知道藥王谷還留有什麼後手,如果貿然解釋,最後吃虧的還是她。

    而慌亂的表現也會讓其他人對她的印象變差......唐姣默默地深呼吸了幾下。

    沒有從唐姣這裡得到半點反應,藥王谷長老神情複雜地瞥了她一眼。

    「長老的意思是,唐姣是在服下丹藥之後,使用法寶重創了晁枉景嗎?」蕭琅微不可察地皺了眉頭,她不喜歡這種引導式的說法,可又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一種可能性,於是她轉向簾帳,問道,「在座的丹修真君,認為長老所說的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簾帳那端這次回答得很快:「不無可能。」

    謝南錦說道:「可惜晁枉景沒能來到這裡,否則就能從他身上查驗了。」

    長老對答:「因為他傷勢太重,我恐怕他來到此地會被尊者的威壓所創。」

    「不過,當事人不親臨現場,還是有些不合規矩。」徐沉雲淡淡垂眼,望向藥王谷眾人,「為了證實藥王谷的說法,我想應該也需要由九州盟來查驗,長老意下如何?」

    唐姣的神經繃得像一根弦。

    無論是她、風薄引,還是燕宿,都很清楚晁枉景傷勢沒有那麼重。

    在座的都是九階真君,只要一眼就能辨出晁枉景的傷勢。

    倘若長老真的鬆口答應了,這就只能說明一件事......

    她屏住呼吸,目光緊緊地追著藥王谷長老,看到他神色如常,並沒有因為徐沉雲的提議感到緊張,甚至連一滴冷汗也沒有流下,他的嘴唇牽動著,拉扯開,露出森白的牙齒,黑黢黢的空洞與血肉,舌尖在上顎觸碰了一下,很平淡地說道:「當然沒問題。」

    唐姣立刻明白了。

    她的背脊滲出一層冷汗,手腳徹底冰涼,如墮冰窖。

    在得到長老的答覆後,徐沉雲並沒有露出預料之外的神情,或許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李裳眉在他們臨行前曾說過的「此行註定不平穩」終究還是一語成讖。

    他側過頭看向蕭琅,「蕭真君。」

    蕭琅點頭,「我明白了。」

    隨即,她抬起頭,視線的盡頭是二十級玉階之上,那個空無一人的座位。

    「請盟主將萬象之鏡借我等人一觀。」蕭琅恭恭敬敬地行禮,說道。與此同時,徐沉雲、謝南錦,包括那簾帳後的眾人,都面朝座上,躬身行禮,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殿內忽然響起了清淺的呼吸聲,極緩,極淡,如同被水暈染的岩彩。

    那人沒有回答,但他的舉動已經替他作出了回答。

    座位靠背上的圓形鏡子發出生澀的咯吱聲響,迅速縮小為光斑,掙脫束縛後,它輕飄飄地飛到了大殿的正中,也就是唐姣、藥王谷眾人與三位刑獄司之間,然後重新變為一面巨大的鏡子。說是鏡子,其實它的原理似乎更像是傳送陣法,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唐姣清晰地看到鏡子中倒映出了病榻上的晁枉景,而他明顯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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