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6章 消逝的鳥兒

  小蝴蝶停在高高的屋脊上，觀察著夜色下燈火通明，依舊熱鬧的街道。

  一個青年心情暢快的離開宴席，帶著一身的酒氣，和朋友們高談闊論，沿街向前走著。

  一輪滿月在天空中孤懸，灑下靜謐如流水般的月光，照的屋頂白茫茫像撒著一片白銀似的。

  屋脊上不知誰人的小貓，正追著一隻小小的蝴蝶，從一座屋頂來到另一座屋頂，追的不亦樂乎。

  天空中，夜鳥在盤旋飛舞，獵食那些胡亂飛行的小蟲。

  「兄弟幾個，就此別過，我該回家了！」

  街道上，一道豪爽的聲音響起：「今日相談甚歡，我們改日再聚！」

  說話者是一位相貌堂堂、穿著精緻的青年，名叫周俊燁。在此與幾位朋友別過之後，他就獨自走進了另外一條街道。

  當離開人群，他整個人迅速變得冷靜。他實際上不是一個豪邁外放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一個冷酷甚至冷漠的人。他是一個刺客，或者說有志於成為一個刺客的人。但他現在還不是，他只是給那些刺客打雜的。

  他負責接頭，聯絡生意，尋找那些有需要的人，或者為那些找上門來的人指一條明路。

  像他這樣的人有很多，組成了刺客組織與金主之間的紐帶。

  他一向都很清楚，做這種事非常危險，危險程度不下於當刺客，甚至挑戰性也不輸於刺客行刺。他的引路人告訴他，這是成為刺客的第一步，也是成為刺客必須完成的功課。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混入人群，自我偽裝，發現機會，隱秘行事，全身而退。

  像這一類人，被稱為鳥兒。鳥兒不會在一個地方呆太久，因為如果呆的太久，難免就會引起懷疑，被人幹掉是常有的事情。鳥兒註定要四處遷徙，居無定所。

  「再有兩個月，就該離開這座城市了！」

  周俊燁的心中如是想著。算起來，已經在赤玄城一帶逗留了足足兩年了。在這兩年間，雖然一共只促成了三樁生意，但是他自覺已經足夠。因為其中有一樁生意真的很大，大概能抵得上通常情況下的十樁，或者更多。

  「那樁大生意完成了麼？」

  他心中有些好奇，幻想自己什麼時候也能成為刺客，然後也幹上幾樁這樣的大買賣，那實在是太刺激了。

  沒錯，他想成為刺客，就是因為刺激。或者還因為，他的父親就是被刺客幹掉的？！他覺得有可能，但是他現在差不多已經想不起父親是什麼樣子了。

  也許是知道即將離開，又或者是今天喝了太多酒。他現在實在有些太過「多愁善感」。這實在不是一個刺客該有的心境。

  穿過一條長街，他徑直走向城門。他雖然成功混入了赤玄城的上流圈層，但是他的家並不在城中。想要在城裡搞定一個住處實在太難。鳥兒的收入雖然不薄，但也無法支撐他在城中定居。更何況，鳥兒從不定居。

  他的住所在城外的一個聚落中。

  那個聚落的沙民非常敬畏他，因為他足夠強。在某種意義上，他的到來，為聚落帶來不少看得見的好處，譬如周圍其它幾個稍強的沙民聚落再也不敢像以前那麼肆無忌憚的騷擾這個聚落了。

  為了感謝他，沙民為他修建了一座不錯的住所。

  夜色中，周俊燁回到家中，來到內室，點上燈，然後一把利器就這樣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動！」

  昏暗的房間中，一道冷漠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他沒有動，甚至沒有太過驚慌。當他成為鳥兒之時，就已經做好了面對這種時刻的準備。他知道，大多數鳥兒都逃不過這一命運。只是，他沒想到，屬於他的時刻會這麼快降臨。

  他的冷靜沉著表面，他或可成為一個出色的刺客。

  「你是誰？」

  周俊燁語氣沉靜的問道。跳動的燈火照耀著他的面頰，令他那冷靜的雙眼熠熠生輝。他只在赤玄城一帶促成了三樁生意。其實有關這位不速之客的來歷，他心中大體有數。

  不過，他並不認為自己今日就必死無疑。因為雖然他現在還不是正式的刺客，但是並不意味著他不夠強。暗流堂吸納新成員的要求很高，考量的因素雖然絕不止於實力，但是實力卻是最為重要的條件。

  周俊燁心裡念頭閃過，瞬間就生出好幾種反制敵人的方法。現在，他需要的是時間。

  現在這種局面下，能夠拖住時間的唯一方法就是通過交流對話。扯開嗓子大喊救命當然是行不通的。這是找死。

  繼續問問題！

  「我們之間認識？」

  「我在赤玄城一向不曾得罪任何人，你不會認錯人了罷？」

  ……

  沒有任何聲音回應他，因為周平不會給他任何機會。回應他的只有力量內蘊的沉重一掌，悄無聲息，霸道猛烈，雖不會造成大動靜，但殺傷力絕對恐怖。

  那一掌正中周俊燁的後心，登時發出嘭的一聲。

  周俊燁的表情瞬間凝固，感到劇烈無比的痛苦，隨即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

  他自始至終甚至都沒有看到身後的人是何表情，但是他已經清晰感受到對方的冷酷與果決。

  沒有給他任何機會，一絲也沒有！

  擊出這一掌，周俊燁的五臟六腑已遭重創，一身力量更是被震的潰散。

  周平無聲無息收回手中蝴蝶，抬手間在周俊燁左右肩頭拍擊了一下，廢掉了此人的雙手。

  「……你到底想幹什麼？」

  周俊燁終於感到冰冷的恐懼，因為敵人的舉動並不是要立刻幹掉他的樣子。

  莫非是要拷問金主的線索？

  他或許有死的覺悟，但是說真的，他不認為自己有足夠的毅力承受恐怖的摧殘與折磨。

  「別緊張，你的痛苦不會比現在更慘烈！」

  周平的聲音終於響起，手中的蝴蝶正化歸本體，悄然落在周俊燁的頭頂之上。「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有人想殺我，我自然要殺回去。不要著急，我很快就會給你一個了斷！」

  「你……」

  周俊燁還想說點什麼，可惜他的脖子已被死死扼住，這時，九變帝玉蝶的六足輕輕刺下，穿過頭皮與頭蓋骨，直入此人大腦內部……

  不久之後，一隻蝴蝶從此間飛走。夜色下，沙民的聚落中，一場大火正在熊熊燃燒。那座才興建不到兩年的房子，在火舌的舔舐之下，崩塌、毀滅、化為廢墟。

  一隻鳥兒，消逝在烈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