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9章另類的傳承

  手掌接觸的瞬間，他就感到精神被猛地吸走，其霸道程度，猶在巨猿骸骨之上，唯一不同之處在於龍刀翼盾決的傳承獸骨需要實際接觸。

  情況與陳霆的介紹截然不同，龍刀翼盾決絕非一品獸訣那麼簡單。

  心神在瞬間被猛烈抽走，那種令人窒息顫慄的剝離之感令得周平雙目瞪圓，渾身都在顫抖，面色蒼白的毫無血色。

  他的雙眸之中，原本熠熠的光輝悄然黯淡。

  而他的心靈，則已置身於一片蒼茫浩大，充滿著蠻荒氣息的世界之中。

  這片世界山澤交錯，充滿著與真實世界截然不同的荒古氣息，一切都很大，山之大，入雲摩天，澤之大，浩淼如海。

  與這個古老的世界相比，當世的一切都顯得如此袖珍微小，兩相對照，如同稚童之於巨獸。

  在這個世界之中，周平化為了一隻巨鳥。此巨鳥棲居山海之間，停歇於澤中，大如島嶼，展翅騰空，宛若垂天之雲。

  「翼展萬米的飛禽？山海龍鷹？」

  周平知道了這巨鳥的名字，叫做山海龍鷹。此鳥雙翼張開，足有萬米之長，身形如山般沉重，羽毛如同鋼鐵之甲，覆蓋全身，閃爍著兇悍的幽光，巨爪如刀，隨意可以撕裂澤中如小島般巨大的水獸，黃金之色的喙如同大劍，帶著鋸齒，末端有著彎鉤，視力極為敏銳，極目而望，似可看到天之角，尾羽修長，羽毛閉合，其中豁然是一條修長的尾巴，飛行之時，在身後呼嘯甩動。

  周平實在想不明白，傳承幻境中竟是此物，而非所謂的羽龍獸。雖然兩者皆有著龍之血脈，但山海龍鷹明顯比羽龍獸更為強大、更為古老，完全不是一個層面的存在。

  化身為山海龍鷹，周平在這個浩大的世界中漫無目的的飛行著。每一次扇動翅膀，都能清晰感覺到精神為之震顫，速度越快，他便感覺精神壓力越大。

  山海龍鷹太強大了，它就像這個世界的神明主宰一般，縱橫穿行，沒有任何物種能夠與之為敵。有時候，周平俯身衝下，沖入浩瀚的大澤之中，閉合雙翼，長尾擺動，竟能如魚一般游弋，很長時間也不用出水換氣，可以潛入極深的水域，並且視力不受影響。

  山海龍鷹儼然是一種海陸空三棲的恐怖掠食者，毫無疑問是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超級巨獸。

  隨著時間的流逝，周平感到精神越來越虛弱。化身山海龍鷹飛行，對他而言消耗實在太大，更為致命的是，他不能停下來，也找不到中斷傳承的方法，並且到目前為止，也沒有獲得任何傳承。

  他試著停歇了幾次，但結果讓他絕望，山海龍鷹一旦停下，精神力就如開閘泄洪般瘋狂流逝。在這一過程中，他甚至感受到精神幻滅的危機。

  這個傳承幻境，看似沒有危險，實際上要比巨猿骸骨的傳承幻境還要霸道得多。

  周平欲哭無淚，只能飛行、飛行、無盡的飛行……

  「這是……」

  石室之外，面向洞口怔怔失神的陳霆面色忽然一變，感受到一種異樣的波動自石室中蔓延而出，古老、厚重、威嚴……如此微弱的波動，竟令得陳霆精神黯淡，壓力陡增，如同背負著一座大山。

  「到底發生了什麼？」

  頂著可怕的壓力，懷著滿心的驚駭，她緩步向著源頭挪動而去，及至石室洞口，才發現周平正用雙手按著龍刀翼盾決的傳承獸骨，側臉蒼白，生機死寂，眼中的神采已是全無，呈現一種假死狀態。

  而在那宛若化石一般的傳承獸骨之上，則有著幽光縈繞，如煙一般扭曲著，每一次波動，都對她的身體與精神造成無比可怕的衝擊。

  「獸骨怎麼會這樣？」

  這種事情，陳霆從未見過。這塊傳承獸骨，乃是昔年一位長輩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把玩不知道多少年，自認非常熟悉。

  最初，它只是從礦山之中挖出的一塊化石而已，但是剔除掉外層雜質，並用野性之力反覆沖刷之後，方才顯現出龍刀翼盾決的傳承。據那位長輩推測，龍刀翼盾決並不是給人類修煉的獸訣，至少不是現在這個時代的人類。

  從獸骨的材質、發掘的環境、獸訣的內容等種種方面推斷，此物極有可能是萬年之前某位存在製作。

  它所傳的獸訣對今人而言或許雞肋，但它的本身卻是一種象徵，代表著獸師一道的古老傳承。

  那位長輩將之贈予陳霆，正是希望她繼承並發揚這種傳承的精神。

  長輩的寄託她始終銘記在心，後來顛沛流離的生涯中，她失去了太多太多，卻始終將這一對石化的羽翼獸骨攜帶著。

  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見識到這件老古董的不凡。

  「這種厚重如山、深沉如海的威嚴與氣勢，這種透著蠻荒與古老的氣息……」

  陳霆身體微微顫抖，不禁暗暗苦笑。這就是她口中的「雞肋」？如果這是雞肋，恐怕普天之下的獸訣都是垃圾了。

  「可笑這麼多年來，我竟一直令這明珠蒙塵……如果不是周平，我只怕永遠也不會看到真相！」

  無形之中，陳霆心中對於周平生出感激與敬畏之情，靜靜看著此間的少年，眼神越來越凝重：「靈魂離體，究極傳承？這種傳承……」

  一般的獸訣傳承，只是精神意識進入傳承幻境，經受各種考驗，領悟獸訣真傳，就算失敗，本身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傷害。

  但，究極秘傳不同。此種獸訣，傳承獸骨蘊含的幻境需要靈魂與意識一同進入，危險性極大，成功則已，不成功必遭反噬，輕則靈魂虛弱受傷，重則靈魂幻滅，橫死當場。

  此類獸訣一般都是最為極端的秘傳獸訣，每一門都妙不可言，但是卻無法普及，必須符合嚴苛的要求才能開啟傳承，譬如血脈、譬如靈魂氣息……總之，究極秘傳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夠修煉，一般只存在於當世頂級勢力之中。

  「周平曾說，他是流落到青虎部中一個來歷不明的孤兒，難道他的真實身份與這獸骨存在著某種淵源？」

  陳霆心中揣測著，神態愈發凝重，修長的手指忍不住攥緊。她知道，此刻的周平異常危險，靈魂隨時都有可能遭到重創，甚至幻滅。

  開啟究極秘傳傳承，實在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而她只能等！

  等待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對於周平而言，飛行比等待更加煎熬。

  他在傳承幻境中不停的飛行、不停的奔跑、不停的潛游，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終點，沒有休止。

  持續的行動讓他越來越虛弱，死亡的影子從遠方一點點向他靠近。為了活下去，他開始研究風、研究水、研究山河大地、研究白天與黑夜、研究太陽與氣候、研究這身體，一切都只為節省力氣。

  他知道，只要堅持下去，也許就能看到生還的希望。

  整個幻境，錘鍊著他的心神。

  不知不覺間，滄海桑田，整個世界已經變了。蠻荒的氣息稍退，氣溫在下降，植被在變矮，動物的身體在縮小。

  他同樣在變，覆蓋全身如同玄鐵重甲的羽毛在變薄，身體的曲線愈加平滑，體形也在縮小……

  一方面，他正越來越虛弱，但另一方面，天地萬物與自身的變化，又讓他的消耗變得越來越小。

  就這樣，時光在無盡的流淌。

  無數的物種消失，無數的物種出現，山河改變了不知道多少次，一切都開始變得袖珍，蠻荒的氣息已經稀薄，取而代之的是讓他熟悉的野性。

  周平從天上落到了地面，雖然體形同樣巨大，但相比起曾經的形態，也只能用袖珍來形容。

  他已不能飛行，甚至滑翔都不行，儘管依然有著一對翅膀——它們太過沉重了。它已只能用來充當攻擊的刀與防禦的盾。即便如此，周平依舊是這個世界的王者，即便水裡游的、天上飛的，早已忘記了被他原始形態所支配的恐懼。

  它，仍然站在食物鏈的頂端，但已變成陸棲的蠻獸，名字叫做羽龍獸。

  當最後一次試著飛行，從半崖砸了一個狗啃屎之後，伴隨著那一聲愧對祖先的轟然墜地之聲，周平在一陣頭暈目眩中清醒過來。

  傳承就這樣結束。

  一切恍如一場夢，但繚繞心中的寂寞與無以復加的虛弱讓他知道，他確實經歷了一場獸訣傳承，一場另類的獸訣傳承。

  「這就是……山海九變訣麼？」

  無法想像，到底是何等的存在，能夠跨越如此漫長的時光，觀察一個物種的演變，最終創下這等驚世駭俗的獸訣？！

  周平內心震撼。

  周平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