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秋水三問

  聽到許長安的呼喚，秋水劍柄嗡鳴一聲，如同遇到父母的孩子一樣在許長安身邊撒嬌。

  「神劍擇主，一旦認主，縱相隔億萬里，必追隨。本來以為只是誇張，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看著秋水劍柄，秦韻震驚道。

  神劍認主，千里相隨。

  「所以你這意思就是，它賴上我了？」許長安驚道。

  「你什麼口吻？這是天級神劍！就算是現在，如果修真界中出現一件無主的天級法寶，也能掀起腥風血雨，洞玄真君和返虛道君都要為之拼命。」秦韻怪異道。

  一件天級法寶，甚至可以讓平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渡劫大能都現身搶奪。

  「但問題是這東西，暫時不屬於我，要是被人發現在我這裡，那我的馬甲就掉了！而且這麼多年，消失的靈劍都能找回來，誰知道宗門的人在劍上做了什麼手腳！說不定就有定位裝置。」許長安道。

  天級法寶，他當然是想擁有。

  沒有一件趁手的法寶在手，與人爭鬥，難免吃虧，就像黑狗和洛天意修為差距不大，若是空手對決，黑狗縱然不勝，也不會輕易落敗，但因為洛天意手中神劍，所以被一路追著打。

  但畢竟所有權在劍宗，帶上容易惹麻煩。

  「人級地級可能會有，但天級不可能有的。畢竟天級的劍，宗門自己都馴服不了。」秦韻道。

  「不怕一萬，怕萬一，意外誰知道呢？這麼時不時地冒出來，多危險？」許長安道。

  「所以，你才要收服它控制它，否則天級神劍的靈異，超乎你的想像，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跑過來，幸好這次出手不重，而且傷得是騶吾，好隱瞞過去，要是換做別的，怎麼辦？」秦韻道。

  「對哦。顏伊現在是知道了。」許長安忽然看著地上的顏伊，眼中泛出寒光道，「最能保守秘密的就是死人，師姐，要不動手吧。」

  「好啊，你上。」秦韻道。

  「嗯。」許長安點了點頭。

  然後秋水劍柄陡然間綻放凜冽劍光，一劍急速穿向顏伊，殺氣凜然，直要顏伊性命。

  「臥槽！」

  許長安開口一句國罵，連忙喊道：「停！」

  話音落下，秋水劍柄所凝劍鋒穩穩停在顏伊雪白喉前。

  顏伊乾咽了口口水，她在許長安和秦韻進狴犴界的時候，沒有去送，但是消息一直在聽，聽到秦韻有意外的時候，心急如焚，一直在等著最新的消息。

  見到秦韻和許長安平安無恙的出來之後，才大大鬆了口氣，然後傳音一番，來這裡做飯接待。

  結果，他們沒死，自己先在死亡邊緣走了這麼一遭？

  我只是來做個飯啊！

  「小伊。」

  秦韻也吃了一驚，說笑罷了，哪想到這秋水說砍人就砍人，毫不含糊的，連忙縱身而下，站在顏伊身邊。

  「這是什麼法寶？」顏伊小聲地問著秦韻，自從千月界後，藥晉長老擔心她的安慰，對她的防護有提高了一層級別，如今一身裝備，金丹境傷害不得分毫。

  可方才秋水一劍斬來，她一身的裝備防護如同白紙一般，被破得乾乾淨淨。

  自有靈性，自動砍人，這是什麼級別的法寶？

  「回來！」

  高空中，許長安頗為無奈地喝道。

  秋水倏忽一聲當即回去，在許長安旁邊轉著，像是立了功求表演的孩子一般，弄得許長安大是無奈。

  這模樣是不收服不行了，否則調教不好，隨隨便便自以為是地就要砍人，這後果可是自己擔著的。

  給了秦韻一個先安撫著的眼神，然後單手握住秋水劍柄，回到自己的小屋子，再讓黑狗警戒四周。

  似乎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秋水劍柄更是歡快。

  許長安歪頭看著這劍柄，這劍和他相性很高，準確來說和他的夢海靈蝶極為契合，但按照道理來說，這樣的神劍，不該是低調隱晦的嗎？怎麼這個精力這麼旺盛，跟二哈一樣？

  微微搖頭，旋即周身氣息變化，夢海翻騰，一個個玄妙的手印打出，在秋水劍柄之上打下烙印。

  收服法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首先需要在法寶上打下烙印，可以清晰感應法寶的狀態。

  大多數法寶有靈性的法寶對這頗為抗拒，畢竟如此一來，就毫無隱私了，英俊的靠臉，可以在半個時辰左右收服，像秦韻這樣的，一盞茶，而丑一點，像他師父，沒法靠臉，就只能靠拳頭，用了一天才馴服地級神劍。

  許長安覺得自己魅力巨大，而且秋水這麼千里送，應該不會久，應該也是一盞茶左右。

  但他還想檢查一下，劍宗有沒有在上面弄手段，所以預計要久一些。

  心念電轉，眨眼間，許長安便打出了幾十個手印，而秋水劍柄微微震顫，卻毫不排斥，一味接受，劍氣嗡鳴，秋水劍柄釋放出溫潤氣息，四周仿佛河流翻湧，和許長安的氣息漸漸共鳴，化作一道流光，飛入許長安體內。

  許長安微微一愣，感應夢海之內，元嬰之側，乖乖巧巧漂浮著的秋水劍柄，有種做夢一樣的不真實。

  這才多久，一秒到不到？

  天級神劍的尊嚴呢？

  就這麼主動送了？

  停下手裡，已經沒必要打出的手印，然後以靈力溫養秋水劍柄。

  收服只是開始，接下來就需要日夜以靈力溫養，注入氣息，達到熟悉的狀態。

  而若是更進一步，要煉成本命法寶的話，那就要花費更多精力，以求人寶合一，不分你我。

  最後，寶物隨著主人的修為而提升等級，以作證道神兵。

  許長安暫時沒打算做本命法寶，但溫養也總需要的。

  稍稍溫養一番，確定了這秋水是他許家人，乖乖聽話之後，許長安才鬆了口氣，準備出去，但剛一起身，又見被溫養了的秋水劍柄忽然迸發神光，四周靈蝶飛舞，夢海翻湧，劍光無雙。

  許長安眉頭微皺，就此躺下，進入夢海當中。

  見著秋水劍柄蕩漾，劍身自凝，道韻流轉，和整個夢海的氣息共鳴震盪。

  許長安面色驚奇，目光望去，只一眼，便徹底陷了進去。

  天地之貌，萬川河流，奔流不息，一劍仿佛便是一個世界。

  許長安意識朦朧，伴隨這山川之水奔流，流走天地，忽然百川匯聚，而入黃河，涇流巨大，兩涘渚崖之間，不辯牛馬，波瀾壯闊，美不勝收。

  許長安前世便是宅男，此生則未出劍宗一步，驟見此黃河，心中不禁震撼，天地之偉岸，果真美也。

  「天下之美為盡在此乎？」

  一個聲音忽然在許長安耳旁響起。

  「非也，河之上，為海。」許長安笑道，雖從未見，但海總是知道的。

  話音落，百川匯聚，又往東去，是為萬川而入海。

  又有人道：「天下之美之大，在海？」

  「海上有汪洋，汪洋之上有天地，天地之上有宇宙。」許長安又道

  「則宇宙為至大至美，毫末灰塵則為至小至丑？」

  「以吾如今之所知，是也。」許長安道。

  「否也。」

  忽然一聲輕嘆，似乎對許長安的回答並不滿意，道：「量無窮，時無止，分無常。世間萬物，無窮無盡，時間往復永無止息，得失變化更無常。是以有大智慧者，見事物之大小，不局限於一隅，更不單以外表，乃知量無窮也。世上不知之事總多於知曉之事。你有大慧根，緣何如此短視？」

  「既然不知之事總多於知曉之事，又怎知量一定無窮，時間一定無止？」許長安笑著反問道。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若達至高，或可齊物我、齊生死、齊貴賤、齊大小。然我境界未達，何以言語如此？」

  「井蛙不足以語海，夏蟲不足以語冰。可我為井蛙亦為夏蟲，自然只能說井底之水，夏天之熱。」

  許長安侃侃而談，此三問皆出自莊子秋水。

  黃河河伯見百川歸河，心中自滿自傲，後入北海方知自己淺薄，而自反省，北海海神教誨，井蛙不可言海，夏蟲不可語冰，受見識所限而驕傲實可笑，如今方可聽道，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可傲慢。

  之後，河伯又問是否天地最大，毫末最小，北海海神又言未必，因天地無量無窮，故而貴賤大小可齊也。

  全篇體現了莊子的思想。

  許長安其實有參考答案，但既是法寶之問，不欺本心，不欺靈寶。

  井蛙不可言海，夏蟲不可語冰。

  可我就是井蛙夏蟲，我就是喜歡偷懶，喜歡睡覺，貪生怕死，喜歡美食美色。

  怎麼啦？

  再者，河伯因百川匯聚遠勝一川，故而自滿，不知其上還有萬川之海，那自以為齊大小便是至高，比那些分大小的聰慧，是否也是井蛙夏蟲之見？

  皆是井蛙夏蟲，你又何以說我？

  「萬物無涯，自知井蛙即為賢也，世人又有誰非井蛙？汝甚妙矣！」

  一聲讚嘆迴響，四周河流潰散。

  許長安腦中忽現三式神通。

  萬川、秋水、齊物。

  迴轉夢海，許長安元嬰踏在三瓣蓮花之上，隨手揮劍一斬，霎時間萬千劍氣呼嘯肆虐，似萬川之水，頓時間，夢海斷流。

  許長安面露微笑，倒真是他的天命之物，雖是元嬰三層，但執此劍，可斬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