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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暮西保衛戰(四)

2023-10-22 05:52:34 作者: 夜盡長
  漫天的煙火、四散的肢體、遍地的死者。

  失魂落魄的列夫坐在海灘上,腦中宛如有一口大鐘在轟鳴作響,看著近在眼前的科爾溫對他大喊大叫,卻什麼也聽不見。

  「站起來!離開這!」

  蠻族戰士大吼的聲音,終於有少許傳到了列夫的耳中。

  年輕海盜在對方的攙扶下,想要站起身體, 下半身傳來的劇痛,卻讓他慘叫著重新摔倒在地。

  二人低下頭看去,一片巴掌大小的玻璃碎片,深深扎入了列夫的大腿之中,鮮血緩緩順著傷口流淌了下來。

  科爾溫借著沙灘上的火焰,看了眼傷口的深度,從腰帶中取出一條布帶, 綁到了列夫的大腿上,對著他大聲喊道:「忍著點!」

  對方還未有任何反應之時,科爾溫猛地拔出了玻璃碎片。

  悽厲的慘叫聲響徹在了海灘上。

  一小時後。

  蠻族首領和海盜首領指揮著手下們,在海邊搭建了一處臨時營地,死者們的屍體,被爆炸波及的傷者,紛紛被抬入了營地,但因為醫療條件的限制,後者只得到了簡單的救治。

  有些傷者在痛苦和哀嚎中緩緩死去,但更多的人則因為傷勢徹底失去了戰鬥能力。

  清點了人數之後,首領們悲哀的發現,一場爆炸直接或間接的帶走了14條人命,另外還有25人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加上在海上損失的人手,海盜和蠻族還未進入小鎮,就已經損失了超過三分之一的戰力。

  有人向首領提出了撤退的意見,但被立即否定了。

  首領們一致認為,這次攻擊行動,如果沒有帶回任何戰利品,就匆忙返回, 不僅部族的威信將大大受損,還會引發對頭們的歹意。

  就著營火,北島海盜們在戰友屍體旁,唱起了戰歌。歌詞中,戰死者魂歸戰神殿,與諸神開懷暢飲、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逍遙自在;而蠻族們則在身體上塗抹油墨,將族人的屍體燒成了骨灰,裝入了罐中。

  一夜休整後,來自北方的這支部隊,重新踏上了征服的旅程。

  清晨的暮西鎮宛如一座鬼城,連個人影都看不見蹤影。民居的大門朝外敞開著,依稀能看到裡面堆放的些許雜物;用來圈養牲畜的圍欄里,還能找到乾草和糞叉;本應熱鬧的酒館裡面,破裂的桌椅四處可見。

  海盜和蠻族們,搜索了沿街的每一家房屋,尋找著任何值錢的物品。一番搜索下來,除了幾個被遺忘在地板和門縫裡的銅子兒,一無所獲。

  「我們被那些銀環王國的騙子給耍了!」有人在隊伍中大聲怒罵道:「這兒根本就不是遍地財富的寶庫!」

  首領皺著眉頭,帶著手下的戰士繼續朝前行進,終於來到了一片寬闊的廣場。

  看著廣場盡頭一處尖塔建築上的十字架,一瘸一拐的列夫朝著身邊的科爾溫問道:「那就是教堂?」

  後者奇怪的看了一眼他:「你從來沒有見過教堂?」

  「我在北島上,只見過一些教堂的廢墟。再說了,這是我第一次跟隨部族出海。」

  隊伍走到了教堂的門外,看著門口立著一塊木牌,上面寫著與海灘那處十字架上一模一樣的文字。

  看著戰士們紛紛朝後退去,首領嘆了口氣,下達了繞過教堂的命令。

  再向前走去,海盜和蠻族們來到了暮西鎮的商業街,街道越來越窄,兩旁的建築越來越多。列夫小聲說道:「這兒以前一定非常繁華。」

  科爾溫點了點頭。

  兩位首領邊走邊商討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就在此時,一根弩矢從不遠處房屋的樓頂上,直直射來,準確的射入了蠻族首領的頭顱。

  矮胖偷襲者一擊得手,收拾好弩機,沿著房頂上那些早已架設好木板的『橋樑』,迅速跑向了遠方。

  隊伍中所有人,帶著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蠻族首領緩緩倒下,沒有了呼吸。片刻沉寂後,蠻族戰士們怒吼著拔出了武器和盾牌,沖向了來襲的方向。

  「停下!停下!」

  海盜首領的大聲呼喝,絲毫沒有讓這些憤怒的復仇者,獲得些許的冷靜。眼見局勢再也無法控制,前者不得已呼喝起剩下的戰士,跟著蠻族沖向了前方。

  再往前,商業街的街道又窄了幾分,僅供三人並排而行。蠻族們看著奔跑在房頂上的弩手,加快了追擊的腳步,卻不覺間走進了一條死胡同。

  就在他們尋找著出路的時候,上百名弓手從房頂上站了起來,對著街道中擠得滿滿的敵人,傾瀉下暴雨般的箭矢。

  出乎意料再加上群龍無首,蠻族們在短短數十秒內,遭到了致命的打擊,成片成片的戰士如割草般倒下。直到海盜首領的出現,這種一邊倒的局勢才得到了有效的遏制。

  「舉盾!蹲下身體!貼緊牆壁!撤出來!撤出來!」

  在付出數十餘條生命的代價後,狂怒的野蠻人終於走出了這一條『死亡街道』。

  而海盜和蠻族的軍隊作戰人數,已由剛出海時的500人,下降到了不足250人。

  ————————————

  「聖子大人,我們打退敵人了!」

  看著民兵團興高采烈的舉著武器,大聲歡呼著,托德鬆了口氣。

  相比暮西鎮其它地方的建築物,商業街當初在規劃並建設時,還有一小半舊商鋪和房屋沒來得及改造。這些集中在一起的木製房屋,由於街道窄、房頂寬、密度大,形成了一個絕佳的埋伏地點。

  當然,瓦爾頓那絕佳的『弩弓』使用技巧再搭配上『鷹眼』異能,也是這場伏擊能夠成功,不可或缺的一大條件。

  托德摸著鼻樑,心中想道:或許這場戰鬥,僅僅靠著民兵團和地形優勢,就能夠拖住海盜和蠻族,芮契爾的異能小隊可能不用登場了……

  一名偵察異種,腳步匆匆的來到他身邊,匯報導:「總團長大人,敵人開始行動了!」

  托德急忙詢問。

  「敵人將剩餘的部隊分成了多隻小隊,開始繞行這一區域。」

  「放棄進攻,繞行?

  托德沉思了片刻,靈光一現,腦中一緊,忽然明白了敵人的意圖。

  「阿方索!通知所有民兵,立即撤離!撤到第二道防線那裡!」

  很快,得到指令後的民兵團,在托德和阿方索的帶領下,迅速撤出了商業街,趕到了暮西鎮的第二道防線——護衛隊營地。等他們剛剛進入營地,直直的黑煙出現在了商業街的方向。敵人們採用了火攻的方式,將那一片藏匿之地變成了一片火場。

  托德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心中低呼了一聲好險。

  然而,民兵團的團長在清點了一遍人數後,忽然大聲說道:「總團長大人,有四個人到現在還沒回來!」

  「什麼?!」

  托德訝異的轉過頭去。

  「是鎮上的一幫年輕人,我聽人說,他們為了吹噓功績,想要從敵人的屍體上,找一些戰利品,於是又偷偷溜了回去……」

  「胡鬧!一幫混蛋!居然在這節骨眼上,給我惹是生非!」托德惱火的揮動著手臂,少見的爆了粗口。

  騎士阿方索拿起了鐵盔,重新佩戴在頭上,大步走向了營地的正門:「我去找他們。」

  托德大聲呼喊了數遍,騎士最終還是消失在了門口,他的扈從們,萊斯利、瓦爾頓、阿德莉娜也跟了出去。

  芮契爾走到托德身邊,看著後者凝重的神色,低聲說道:「他這是去送死。」

  「我知道……」

  女子又說道:「需要派些人去幫助他嗎?」

  托德抬頭看了眼遠方越來越厚的黑煙,又回頭望了望營地里的民眾,咬緊了牙根:「不,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加強營地的防禦,讓異種小隊們準備好,接下來會有一場苦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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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方索雙手支撐著大劍,擋住了一柄長斧的劈砍,向上用力一推,腳下蹬地、欺身向前,撞入敵人的懷中,用劍柄猛地擊打對方的腹部,迫使其跪倒在地後,大劍用力斬落,敵人身首分離。

  手臂一涼,他低頭一看,一隻箭矢插在臂鎧之上,所幸力道不大,僅僅擦破了些皮。再提起劍,剛想邁開步子,沖向三名敵人中的最後一人,一支弩矢結束了那個海盜弓手的生命。

  瓦爾頓提著弩機,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從建築的陰影中站了出來。

  萊斯利走過他身邊時,瞥了他一眼,陰陽怪氣的說道:「不錯,不錯。放冷箭這種事情,你真的很在行。」

  路過打鬧在一起的兩人,阿德莉娜最後一個走了出來,面色擔憂的看向了騎士。

  阿方索愣住了。

  稍後,他朝著自己的扈從們高聲喊道:「回到營地去!」

  沒有人挪動腳步。

  他將音量又提高了三分:「我說了,回去!」

  還是沒人移動。

  阿方索閉上了眼睛,無奈的轉過身去。

  商業街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熊熊燃燒的火焰吞噬著脆弱的木製建築,刺耳的崩塌聲每時每刻都充斥在耳邊。

  萊斯利脫去了上衣,使用著『炎息』的異能,走在最前方,清理著道路。

  瓦爾頓跳著腳躲避掉落的火星,急迫的喊道:「我們得想個法子找到那些傢伙!」

  阿德莉娜看著地上到處亂竄的老鼠,蹲下身用手抱起一隻。接著,她指向了一個方向,對其他人說道:「朝那裡走。」

  在女子的指引下,小隊來到了一家酒館的地窖,順利找到了那四名脫隊的民兵。但出去的路途遠比來時要更加艱辛,大火已經將整條街道全部點燃。高溫炙烤下,阿方索甚至不得不脫下身上的鐵甲。最後,眾人利用院子後的井水,打濕了酒館地窖里堆放的麻布,披在身上用武器打破了燃燒的牆壁,才在這火焰的地獄絕境中衝出了一條生路。

  然而,死裡逃生的八人,剛來到商業街外,卻遇到了一批匆匆趕路的海盜。

  兩批人不期而遇,各自抽出了手中的武器,對峙而立。

  瓦爾頓給弩機上了弦,將阿德莉娜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萊斯利抽出了彈弓,四個民兵顫抖的拔出了短劍。

  阿方索握緊了手中的大劍,眼睛觀察著戰場上的局勢,嘴中小聲數著海盜的數量。

  七個敵人。

  隨著海盜的怒吼聲,戰鬥開始了。

  瓦爾頓按動下弩機的按鈕,一根弩矢帶著巨大的動能,穿透了木製的盾牌,插入了敵人的眼窩。但他沒有時間再次上膛,看著衝到面前的敵人,矮胖男子扔下了弩機,抽出了懷中的匕首,開始與敵人近身肉搏。

  萊斯利的『炎息』異能由於過度使用,已沒有辦法再發揮作用。他從懷中抽出了火種棒,吹亮之後咬在了牙齒之間,取出腰間彈藥袋中的小球,在火種上點燃後,用彈弓再射出去。

  阿方索一人單獨與三名敵人交戰,丟掉了鎧甲的騎士,雖然在敏捷程度上有所增加,但缺乏任何防護措施,造成他身上不停增添著大大小小的傷口。

  就在這危急的關頭,一群老鼠從阿德莉娜的身後湧向了戰場,它們爬上了海盜的身體,啃咬著他們裸露的皮膚,甚至鑽進了他們的鎧甲,咬破了敵人的腹腔。

  敵人痛苦的叫喊著、翻滾著,想要甩下身上的這些小惡魔,但一切都無濟於事。他們最終失去了力氣,沒有了聲響。

  看著遍地的老鼠慢慢退去,大戰後的所有人總算鬆了一口氣。

  脫力的阿方索跌坐在地上,大口的穿著粗氣,卻沒有發覺他的身後,站起了一名渾身是血的海盜。

  「小心!」

  長劍劈下,鮮血四濺。

  阿方索回頭看去,看到的卻是阿德莉娜倒下的身軀。

  「啊!!!」

  暴怒的瓦爾頓,從地上拿起了弩機,衝到了搖搖欲墜的海盜身後,重重擊打在對方的後腦勺上。對著倒地的敵人,他把弩機當做了戰錘,發瘋一般砸著兇手的頭顱。腦漿和鮮血噴濺的到處都是,鐵製弩機被砸的變形,但矮胖男子依然像個瘋子一般,機械的重複著攻擊。

  「夠了!瓦爾頓!夠了!」

  萊斯利用雙臂架起了瓦爾頓,將他朝後拉去。

  阿方索雙手顫抖的抱起了阿德莉娜,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手臂緩緩滴落在土地上。騎士的喉頭仿佛堵著一塊石頭,只能發出荷荷的哽咽聲。

  丟開了大劍,他將女子放到了背上,朝著護衛隊營地飛奔而去。

  「頭兒……」

  背上之人的低語,讓騎士精神一振:「阿德莉娜!別說話,營地就在前面,再堅持一下!」

  「頭兒,請和我說一會兒話,求你了……」阿德莉娜將頭朝著阿方索的耳邊靠近了一些:「我記得你曾經問過,為什麼要活下去……在失去丈夫的時候,我感到自己在這世界上,就是件多餘的裝飾品,曾以尋死的心活著……但是,之後的旅途中,我遇到了許多關心著我的人,他們讓我重新找回了活下去的勇氣……」

  女子用盡全身力氣說著每一個字句:「與逝者別離時,我們只記住了分別的痛苦,卻總是忘了生者的感情……您能夠明白我的意思嗎?」

  阿方索的眼眶通紅,重重的點了點頭。

  「太好了,我最後還能幫上您的忙,太好了……」阿德莉娜將頭慢慢伏上了騎士的肩膀,嘴中小聲說道:「阿方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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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身是血的阿方索.德卡沃,牽著阿德莉娜冰冷的手,看著托德朝他緩緩搖了搖頭。

  營地外殺聲震天的喧囂,在他的耳邊越來越遠。

  騎士緩緩站起了身,走到了營地倉庫的門前。推開門的他,經過眾多鍊金器材和藥劑瓶罐,停在一個玻璃培養槽的面前,掀開那上方遮掩的白布,雙手伸向了液體中的物體,耳邊仿佛聽見了托德往日的話語。

  『騎士的職責在於保護老弱婦孺,為公義而戰以對抗不平與邪惡,而異種的能力,並沒有所謂的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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