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我楊烈於此發誓

  靜。

  死一般的安靜。

  自從見到畫面中年輕夫婦出現，楊烈就一直如同磐石般安靜。他的表情紋絲不動，整個人仿佛冰雕木塑般沒有發出半點聲息。

  他只是靜靜地，深沉地注視著那對年輕夫婦，注視著他們每一個舉動，每一次溺愛的眼神，就這麼深深地，依戀地注視著——

  自己的親生父母！

  是了，就是他們。

  從見到他們的第一眼起，楊烈就能確定，這就是自己的父母，生下自己而又不知所終的父母。

  自懂事以來，他曾經無數次猜測過，親生父母是誰，他們又是為什麼拋下了自己。

  儘管有著姜爺爺的述說，但是那謎團依舊如同一塊鐵疙瘩般亘在心頭。有多少次，他總是夢到一對陌生的面容模糊的男女，狠心地將自己拋下，待得驚醒之後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他不願意去想，但是又控制不住去想，會不會自己的父母只是單純地厭棄，所以才拋下了自己。這種想法往往一經生出，就狠狠的攫住了他整個心靈，讓他難受得幾乎窒息！

  但是現在，所有的恐懼，所有的擔心，全都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在見到那年輕女子柔軟的眼神時，他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是啊，這就是自己的親生父母。他們從來就沒有一刻厭棄過自己，即使被追捕，即使處在再險惡的環境，他們第一個想到的永遠都是自己。

  哪怕明知道後面有著神位境強者在追捕，他們在聽到自己肚餓時，依舊想要創造一切機會先顧好自己。

  這，就是我楊烈的親生父母呵！

  他們絕望的眼神，他們重創昏迷的畫面，他們一滴滴滾落的眼淚……一幕幕，一幅幅，都仿佛鈍刀在割痛楊烈的心！

  他們，是那麼愛自己，是那麼不願意分開。這十四年，他們又承受了多麼噬心的煎熬與痛苦？

  心痛至極，無以言聲！

  「現在，你應該清楚了吧？你本就不該出現在這世間，你的降生，是對我雪神宮威嚴的巨大褻瀆！可惜，當年本座一時心軟，放過了你。若是你就此做個普通人，倒也罷了，偏偏你不甘寂寞，竟是四處攪風動雨。」

  葉通玄淡淡地道，「若是繼續任由你在世間行走，以後闖出更大的動靜，無疑大損我雪神宮的名聲！」

  這時候，那邊安岳郡「辰東河」用無比酷厲的眼神看向楊烈。

  他親眼見到過楊烈大戰安岳郡眾人的情形，所以非常肯定，這玄袍少年就是擊殺了「辰青帝」，破壞了自己煉製天階丹藥的罪魁禍首！

  按照他的心性，恨不能直接上前將其擊殺，以瀉心頭之恨。但，似乎是顧忌神聖騎士葉通玄的緣故，他隱忍不發。

  「不過，既然我當初就答應過你的母親，現在倒是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葉通玄繼續說話，語調充滿了施捨與冷漠，仿佛一個高高在上的神祗在恩賜凡人，「你隨我回雪神宮，我可以封你為『九鸞聖女』的守護騎士。以後只要你為我雪神宮賣命出力，也不是沒有機會洗清罪孽。」

  一番話淡淡定定地說完，充滿了理所應當的味道。仿佛，他身處的雪神宮就是無上神界，凡塵武者能夠得到進入的機會已經是無比難得，必須好生珍惜。

  「哼！」

  太上長老楊九霄沉哼，握住槍身的手掌骨節爆響，關節處青白之色乍現。葉通玄這副語氣又讓他想到了當初那恥辱的一幕——

  葉通玄在得到了楊家祖地幾乎是傾盡所有的資源培養之後，修為突飛猛進，很快跨入了守護者行列，進入了小仙界。

  按理來講，他應該感念恩情，加倍對楊家盡心盡力才是，然而恰恰相反！

  在守護者慶典之上，他悍然出手，一槍重創楊九霄，更將驚愕之下上前阻止的四名守護者當場絕殺！

  原本葉通玄即使占了出其不意的先機，也不可能造成太大的破壞，畢竟他只是剛剛突破地仙境四重的修為。結果卻叫人跌破眼鏡——

  葉通玄展現出來的實力之強堪稱驚世駭俗，一人一槍其殺傷力竟是無人可擋！完全已經邁入了神位境的門檻！

  再加上他先重創楊九霄，導致了整個小仙界沒有人能夠與其對等交手，在他強橫的力量面前，只能是被連連宰割。

  那一天，堪稱楊家的「流血之夜」——

  足足六名絕頂地仙隕落，普通守護者更是死去十二人，重傷八人，損傷之慘重為三千年來所僅見！

  最終若不是楊九霄拼命施展秘法，催動了一絲神力，召喚鎮族槍影出手，幾乎連整個小仙界都要淪喪。

  饒是如此，清點了損失之後楊九霄也心疼得幾乎昏厥過去——

  雲滄郡本就已經衰微，再經過這般損耗，徹底呈現了青黃不接之勢。

  更重要的是，當初葉通玄一舉擊殺的普通守護者，均為天賦奇佳之輩！他們死去之後，等於是斬斷了絕頂地仙的後備軍，註定了楊家很長時間都出現不了一名頂級戰力！

  也正是從那一天起，楊家的影響力進一步收縮。而楊九霄也自責識人不明，再加上受傷嚴重，常年陷入了閉關之中，令得楊家宗族聲望衰微。

  這才有了後來的外姓勢力逐漸坐大，以及族長楊古嘯在面對雪神宮時的束手束腳！

  可以說，這一切的變化，都是因為「葉通玄」！

  自那一戰後，葉通玄直接離開了小仙界，連所屬的家族都拋棄不顧，神秘消失於大秦王朝。

  直到數年之後，雪神宮面對諸多勢力圍攻派出強者出世，楊家才知道，那位曾經的外姓家族天才，最年輕的守護者，半步神位境的強者，竟然加入了雪神宮，成為了一名「神聖騎士」。

  ……

  楊九霄眸中殺意洶湧，手掌握得死緊，他至今仍然不明白，為何葉通玄會背叛楊家，並且悍然下了那等毒手！

  另外，葉通玄當初展現出的實力也委實有些詭異，從地仙境四重直接跨越到半步神位境。甚至，楊九霄有種強烈的感覺——

  若非他肉身不夠強橫，其力量還遠不止於此！到底是什麼秘法，可以讓實力強化如此之多？

  重重疑惑，如今再度見到葉通玄，不禁齊齊浮現心頭。

  ……

  氣氛凝滯。

  葉通玄問出了那番話之後，楊烈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紫雷仙人輕輕皺眉，正待上前查看，忽然，一道冷幽幽的聲音響起：「我發誓。」

  「嗯？」

  葉通玄微怔，這道聲音正是來自那道靜默的玄袍身影。

  他稍稍凝眉，隨即舒展開來：「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本座很欣慰，足以證明你並非無藥可救。不過，你不必宣誓效忠，我也從來不信所謂誓言——」

  「我發誓。」

  沒等他繼續說話，那道聲音再度響起。

  「我發誓，有我楊烈一息不喪，必踏平雪神宮山門，毀其宗門所有！」

  「我發誓，有我楊烈一靈不毀，必斬盡雪神宮傳承，絕其武道功法！」

  「我發誓，有我楊烈一魂不滅，必殺盡雪神宮嫡系，戮其門生子弟！」

  「我，楊烈——以魂為鑑，以心為證，必踐此誓！」

  「轟隆隆！」

  天地震顫，無形無相的意志力量在奔騰震盪，恍如無數條長龍於虛空夭矯，發出了陣陣龍吟長嘯！

  地仙已經開始觸摸到了天地意志，察覺到了世界屏障的存在。他們的誓言，會真正引動這方世界的規則。

  若是違背的話，必將受到天地的制裁！

  除非有朝一日能夠突破神位境，才有可能無視曾經的誓言。但是楊烈的誓言更狠，他赫然面對自己的心魂發誓，若是不能真正踐行，日後武道修行都將大受影響，受困於此不得寸進。

  甚至，會走火入魔，踏入絕境！

  「不——」紫雷仙人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最後只得喟然一嘆。

  他眸中顯露出了一抹夾雜了欣賞的追憶之色：像，真像呵！

  紫雷仙人想到了楊家先祖，此刻的楊烈雖然與那尊傳奇人物的修為戰力差距甚遠。但是身上流露出的氣息一般無二！

  同樣的桀驁狂肆，同樣的無所畏懼。

  世人都以為紫雷仙人與楊家先祖有著宿怨，就連楊九霄等人同樣如此認為。但是只有紫雷仙人知道，他自始至終從未對那人有過半點怨氣！

  他很清楚，若非楊家先祖當年一言相激，自己終身都沒有可能觸摸到神位之境！

  事實上，即使成就了神位，紫雷仙人依舊沒有半點直面那尊傳奇的勇氣。當時得知楊家先祖失蹤，他之所以那般怒火衝天，從來就不是因為沒有機會找回臉面，而是——

  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那人。

  紫雷仙人自己心中清楚，他閉關修煉了那麼久，只是為了重新站在那尊傳奇面前，體會當初那一戰的感覺。

  「狂妄！」

  葉通玄在聽得楊烈的誓言後，也是微微一滯，露出了一絲沉隱的怒意。

  忽然，一道聲音從他背後響起：「葉大人，這就是你為我找的守護騎士？他還真不愧是那個自甘墮落的下賤女人所生，骯髒無知！我看，這孽種不如直接殺掉得好，何必多生枝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