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十四年前的往事

  「掐指一算，我們已經有十四年不曾見面了。上次相遇時，你才帶著罪孽降生不久，若非本座手下留情，你早已殞命。」

  凝視著楊烈，葉通玄淡淡地開口。

  人群後方的楊古嘯倏然一震，似乎想到了什麼，銀眉不禁聳起，流露出了一抹愧色！

  「唔，本座知道你心中有諸多不解，你先看完這副畫面，應該就能明白了。」

  葉通玄盤坐圓台，倏然抬手一指，一顆記憶水晶浮現半空。繼而，神力湧入，水晶之中光芒大漲，一束光柱暴掠而出，炸射在了虛空之上。

  「嘩！嘩！」

  風霜肆虐的激盪聲響起，一副白茫茫、冰棱四生的景象出現。

  這片世界充斥著寒冷與死寂，那冰冷帶著淡淡的藍色，顯然是溫度已經低到了一定的程度。放眼望去四野寂然，沒有任何生命活動的跡象。

  在這片酷厲的環境之中，卻有一對年輕夫婦正自頂著風雪緩步前行。男子身高七尺許，生得器宇軒昂，儘管神色匆慌、臉上帶著些許抹不去的疲憊，但是他眼神中充滿了喜悅。

  女子臉若滿月，柔軟的眼神凝注著自己的懷抱，她面色有些蒼白，但是依舊緊了緊懷中的小人兒，讓他貼住自己心口。

  懷抱中的小人兒剛剛出生不久的模樣，小臉蛋肥嘟嘟的，絲毫沒有察覺外界的風霜，只顧貪戀著母親懷抱的溫暖，小嘴唇一下下輕輕地裹著。

  裹了半天，似乎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他嘴一癟，堪堪就要放聲大哭。

  「砰！」

  當見到年輕夫婦的面容時，楊烈只感覺心臟仿佛被一記重錘狠狠砸了一下，疼得他全身都是一抽——

  熟悉！無比的熟悉！

  儘管從未見過，但是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讓得他全身都在顫抖！瘋狂地顫抖！

  「星空，你看小傢伙，他又餓了。」女子忽然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疼愛。

  這記憶水晶明顯品級頗高，完美地記錄當時的畫面還有聲音，令人可以清楚感受到當時的場景。

  聽得這番話，前面的男子無奈地停下了腳步：「這小傢伙，怎麼餵不飽的樣子，真是麻煩。」

  嘴上雖然如此說話，但他第一時間朝四周望去，視線很快落在了一處隱蔽的石垛處。他露出了輕鬆的笑容：「那裡！紫兒，我用界力護住你們娘兒倆。」

  「嗯。」

  女子溫婉地點了點頭，摟緊了懷抱中的小人兒，快步地走了過去。從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聖女，到恍如田間地頭的農家婦般育兒，她沒有半點生疏與不習慣，一切的轉變似乎都伴隨著那個小生命的降臨自然而然地發生。

  正待走入石垛下方，倏然——

  「夠了！聖女殿下，你還嫌自己的行為不夠荒謬嗎？還想將這齣瀆神的鬧劇進行到什麼時候？」漠然的聲音落下。

  聽得這聲音，年輕夫婦齊齊變色，均是露出了一臉的絕望。

  「紫兒，帶著小烈離開！」

  年輕男子反應迅速，右手一晃立即出現了一柄長槍，重重地衝著聲音來處刺去。

  沒有周旋，更沒有任何的廢話，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與來人之間的巨大差距。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盡一切可能出手，為自己在這世上最重要的兩個人爭取那麼一丁點時間！

  「愚蠢。」

  兩個字淡淡地吐出，卻恍如一座山巒拍在了年輕男子身上。「噹」的一聲，當場將他的長槍震飛了出去，浩浩蕩蕩的力量餘波未知，將他狠狠地掀飛了出去，撞在了藍色冰棱之上。

  喀啦，清晰的骨裂聲傳出，男子當場昏迷過去，生死未知。

  「星空！」女子悲喊。

  懷抱中的嬰兒仿佛也感知到了至親的重傷，「哇」地發出一聲嘹亮的哭號。

  「螳臂當車。」

  半空中緩緩降落下來一道身影，他身高近八尺，五官恍如玉石般精緻完美，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正是「葉通玄」！

  眼睛從年輕男子身上掃過，繼而又落在了女子懷中的嬰兒身上。倏然，他伸手輕輕一抓，那嬰兒當即飛起，緩緩從無邊冰霜落入到他掌心。

  葉通玄皺眉：「身為雪神宮聖女，理當靜心清欲，將終身奉獻給神靈！你背棄了宮主大人的教誨，也背棄了自己的信仰。」

  一字字，一句句，都帶著一種令人心魂震顫的威力，震得人心志迷糊，不知覺中就要遵從他的意志。

  這正是武者進入神位境之後，結合了「真言天地」與「神力」的一種神奇手段。即使是普通地仙正面他的喝聲，不知不覺中心志都要被其所攝，下意識覺得他所說皆為真理。

  年輕女子雖然身份尊貴，但是論起修為不過是真玄境罷了，如何能擋？當即，她臉上神情變得迷迷糊糊。

  「不過，宮主念你多年清修不曾接觸世情，難免心靈純淨受奸人迷惑。所以命我將你帶回雪神宮，用餘生在神前祝禱，贖清你的罪孽。」

  葉通玄倏然將眼神轉向眼前的嬰兒，一抹殺機閃現，「這孽種的存在是對我雪神宮威嚴的最大冒犯，且亂你聖心！我這便將他擊殺，你也好早日悔悟——你。」

  他五指神力盈然，正待抓下。倏然。他神情大變，驚怒交加地看向年輕女子。

  「嘶。」

  年輕女子額頭汗水涔涔，嘴角有鮮血滾落，不知費了多大心力，硬生生抵擋住了葉通玄的「真言神力」！擋住了這連地仙境強者都要淪陷的喝聲！

  她死死地咬緊牙關，一隻指甲已經劃破了自己的喉管，醒目的血痕浮現！虛弱而堅定的聲音，一字字吐出：「葉通玄，你殺我兒，我便殺了自己！」

  「你敢威脅我？」

  葉通玄神色恢復了平靜，但是依稀可以看出他眸子深處潛藏的滔天怒焰，「在我面前，你以為自己有自殺的資格？」

  虛無之中，神力渡出，當場凍結了一方世界，令得年輕女子的手指再也無法繼續劃下。

  「你確實能夠阻止我。」

  年輕女子絲毫也不意外，她雖然修為不強，但也清楚神聖騎士葉通玄所擁有的可怕力量，所以從來就沒有指望自己在他面前能夠自如行動。

  她神情平靜地道：「我擔任聖女二十載，雖然沒有接觸太多修煉，但也大略清楚你們要我做什麼。若是你們一意孤行，我不介意十五年後叫你們算計落空。」

  葉通玄驀地變色，再也無法壓下心頭的怒火，神情陰怒地重複：「你在威脅我？」

  一位神位境武者，就是一名真正的神靈。葉通玄，相當於行走世間的神！

  他一旦動怒，遠處數十座雪晶冰山陡然塌陷，隆隆劇震不斷，憑空出現了一片茫茫的冰海。

  天與地，盡茫茫！

  天崩地裂般的滅世景象降臨，年輕女子卻是沒有半點畏懼神色，凜然注視著葉通玄，依舊平靜：「我，就是在威脅你。」

  葉通玄鼻翼瘋狂顫抖，臉色一片青白。最終，他長長地吸了口氣，似是有什麼死穴被擊中。

  硬生生按捺下憤怒，他森冷地吐出了幾個字：「你待如何？」

  「放了我兒，還有星空，讓他們離開，我可以跟你回去雪神宮。」年輕女子悽然地望了一眼依舊被握在葉通玄掌心的嬰兒，目光中有著千萬般不舍和歉疚。

  她知道，自己以十五年之後的大事相挾，那就由不得葉通玄不答應！但是如此一來，也意味著自己從此再也不能與愛子相見！

  想到這個剛剛出生了三天，就要離開自己的小人兒，她心痛如絞！

  「哼！這個孽子可以離開，但是，他不行！」

  葉通玄看向旁邊昏迷的年輕男子，斷然喝道，「他膽敢勾引我雪神宮聖女，罪該萬死！宮主有令，罰其入『九淵獄』，受刑百年，生死由神決！」

  年輕女子一震，顯然清楚「九淵獄」是何等恐怖的所在，她正待開口。但是，葉通玄沉聲冷哼：「蘇紫！你不要挑釁我雪神宮的底線！雖然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是還有十五年，我就不信這世間再找不到替代之人！」

  年輕女子從他語氣中窺出了一絲不可動搖的堅定之意，只得悲傷地望了旁邊昏迷的丈夫一眼。

  最後，她咬緊牙關，決然地道：「你將烈兒還我。」

  葉通玄冰冷地看了一眼掌心人兒，倏然輕甩，將他送了回去。

  深深，深深地將抱緊了懷中小人兒，年輕女子在他軟軟的臉蛋上親了又親，晶瑩的淚珠一顆顆滴落在他臉上。

  雖然沒有任何哭聲，但是一種哀慟欲絕的神情流露而出。最終，她狠狠地一咬嘴唇，伸手衝著天空中一划！

  隱約之中，滿前虛空變成了一副鏡面，上面有無邊山川、無盡河流、無數人接連閃過。那景象快得令人目不暇接，仿佛瞬間閱盡了數萬億公里。

  若是再凝神細看，可以從女子眸中見到這些景象的倒影。

  天穹心眼，共生此景。

  「唰！」

  倏然，年輕女子似是找到了自己的目標，手掌托住了嬰兒。無比悽然地一送，很快將那嬰兒送入了天空。

  嬰兒的身影僅僅是一晃，繼而消失不見。若是有人隔著數萬億公里，出現在當時的楊家宗族，某個敗落的嫡系住所，就能見到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

  老者正在焚香祝禱，喃喃輕語，倏然，他眼前虛空打開，一名嬰兒從天而降，落在了他面前——

  正是女子所送！

  相隔數萬億公里，破空傳人，即使是普通神位境強者，也沒有這等能耐！

  「哼！」

  眼見得這一幕，葉通玄眼神又是熾烈又是惱怒，最後一甩長袖，捲起年輕夫婦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