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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52:19 作者: 月裹鴻聲
所幸他反應夠快,自知上當,也不戀戰,借著慣性,一骨碌翻出窗外,落在底下等候的黑馬身上,一騎絕塵,跑入黑暗之中。
洛小寧有些懊惱,不該把人打向窗戶,正想也跟著翻窗出去,都過敏卻在後頭拉她一把:「算了,別追了……」
「他可是來要你命的!」小寧吼道。
「如果不是白家娘親撿了我,我早就沒命了……」都過敏輕聲回答,手沒有放開。
看見他的樣子,洛小寧一下也生不起氣來了。
她知道,這殺手,九成是杜小樓,也就是現在朝堂之上那位「秦風落」派來。可她也明白,都過敏內心的煎熬。
甚至可以說,如果在他和小樓之間必須死一個,他會選擇自己去死。他做不到,在害自己的娘親憤恨而終後,再親手把娘親唯一的骨肉推向死地。
「小寧,你也不必管我了……讓我自生自滅吧,」都過敏跌坐在一堆散落的鵝毛中,雙眼失去往日的神采,「你現在病好了,往前看……好日子還有很多的……」
洛小寧心裡亂糟糟的。
她惱恨自己之前不小心留意,暴露了行蹤,反而將都過敏置於險地。
但她又想,被「秦風落」發現,估計也是遲早的事,現在最主要的問題,還是都過敏的心結。
這個心結不解開,無論什麼時候被發現,他都會有這種「寧願自己去死」的自暴自棄想法的。
可是,要如何解開這心結呢?
洛小寧苦苦思索,換了一個角度切入:「當初去西北調查夜離草的,是你本人吧?你可還記得調查結果?」
都過敏渙散的眼神微微動了一下,回憶道:「有的,當時我去了夜離縣,查知了這草經過濃縮提煉,有致幻的功效,所以打算深挖線索,把其連根拔起。沒想到,剛回京城,就出了事。」
「當時你去調查,杜小樓他知道嗎?」
「知道的,他那時已經是我得力助手。」
「可是你看,」小寧道,「經過這麼久,夜離草不但沒有被查禁,還更加泛濫了。」
她這一句,讓都過敏有些語塞。
「你看,寶船也是他送我們上的,估計他早知道船上有問題了,很可能,他不但沒有處理夜離草的心思,甚至還是夜離草交易里的一環!」小寧說下去,「可見,我們不能放著假冒的秦風落不管。他害你,可以理解是私仇,但這種禍國殃民的大事,怎麼能由著他干呢?」
都過敏頹喪的神情嚴肅起來,又帶著震驚和痛苦。
沉重的打擊之下,他的確沒往這一層想,即使他願意讓出身份,想要破罐子破摔,可時間長了,那些受夜離草流毒的人怎麼辦?連當今聖上,也在被受著天師的蠱惑影響。
小寧趁熱打鐵,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我有種直覺,感到你告訴我的事情中,似乎有哪裡不對」
「哪裡不對?」都過敏問。
「小樓告訴你的,你娘親的反應,」小寧一口氣說下去,「我也是有娘親的人,我把我的娘親,跟你白家娘親放在同等的位置,對標想了一下。」
「從咱們一路來的聽聞,我都能感到,你娘是個決絕,但也明理的奇女子。」
「最重要的,我覺得她是真的愛你的,視為自己親生骨肉那樣。」
「那麼,縱使你千錯萬錯,那時你也才十二歲——而世上有幾個母親,會至死不原諒自己十二歲的孩子?!」
小寧幾乎沒換氣地說出這一大堆,以至於說完之後都有點喘。
而都過敏聽著,脖頸不由自主地伸長,眼神發出亮光,像在聽什麼綸音佛旨。
然而,一秒之後,他的目光又垂下去:「誰知道呢……也許,我娘就是被我傷到了,她就那麼恨我,也不一定……」
小寧嘆口氣。
他現在,不敢期待娘親真的不記恨她,因為怕過高的期待會再次高高墜下。
他眼神里沒有光,還在那裡自言自語:「……如果不然,她怎麼不來找我呢?」
「算了算了,這個問題先不按下不表,」洛小寧順著他,循循善誘,「我還有另一個問題。」
「什麼?」都過敏問。
「既然你說,你是自願中了小樓的咒,等於心甘情願喪失記憶,可是如此,為什麼又留下『我中名咒、凍腳鎮、余火城』等等幾個潦草的線索呢?」洛小寧問,「留下線索,不就說明你一定有不甘願的地方,才會想要在將來,甦醒之後找回記憶嗎?」
這一句,又把都過敏問住了。
小寧看著他,她明白的。
像都過敏以前說過,大家都是有七情六慾的人,是人就有弱點,當局者迷,關心則亂。他一恢復記憶,馬上面臨強烈的情感衝擊,被心魔協裹,所以難免,失去了周密的思考和理性的判斷。
這也就是為什麼人要有朋友的原因,在你深陷泥沼的時候,能拉你一把。
「怎麼樣,你能想起,當時為什麼寫下這幾個名詞嗎?」小寧又問。
都過敏茫然地看著她,許久,搖了搖頭:「我想不起來……」
這讓小寧也有點驚訝:「不對啊,名咒不是解了嗎,為什麼你還想不起?」
「會不會,是有什麼地方沒有解除乾淨?」都過敏試探地道。
「不要緊,」小寧撓撓頭,道,「橫豎咱們還在城裡,再去拜會一趟照空大師,一是表示感謝,二來也問問他這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