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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52:19 作者: 月裹鴻聲
這些禮儀、才藝,儘管他在後期,通過自己的聰明,全都趕了上來,甚至後來居上。但是在最初的一兩年,這種氛圍確實折磨得他寢食難安。
被認回公主府的第三年,秦風落十二歲。
這年他第一次參加了祭天遊行。
每三年的上元佳節,皇室宗親都會祭天巡遊,與民同樂。隊伍浩浩蕩蕩,最前頭,是天子與皇后,中段是成年的皇子、公主,然後是皇族、外戚,隊伍的最後,則是幾輛花車,上頭坐滿未成年的貴族子弟,扮做小仙童小仙女,從車上扔下花朵給道路兩旁的百姓。
最前頭天子皇后的轎輦,難免護衛森嚴,氣氛也比較嚴肅,夾道的百姓不敢造次,但隊伍行到越後面,百姓的就越歡騰熱烈,每次氣氛最高的,就是最後這些孩子的擲花環節,百姓夾道,紛紛手舞足蹈,凡是接到花者,象徵著未來三年的好運。
秦風落登上花車。
按年紀,他本來應該參加過三次巡遊,輕車熟路,然而,由於特殊的經歷,這是他首次登上花車。身邊一群小孩,有認識有不認識的,小的七八歲,大的十四五。
那些孩子,看他也是十分面生,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他們投來的目光,讓他芒刺在背……
花車行進,百姓歡呼。
在那些夾道歡迎的百姓中,秦風落突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第74章 這世界上,再沒有比這更後悔的事情了
夾道歡迎的百姓中,秦風落突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是白家娘親!
三年前,白家娘親離開時,他嚎啕大哭。娘親向他承諾,三年後,不管找沒找到意哥兒,都會回來看他。
娘親穿著月白的褂子,擠在人群里,向他揮手。
她身邊沒有意哥兒,肉眼可見地又老了幾歲,褂子上打了幾處藍色的補丁,不知道是節儉慣了,還是在尋找孩子的路上花光了盤纏。
秦風落第一反應也是激動的,伸出手,似乎在虛空里,想要拉住她。
然而,他的手停在了半路上。
十來歲的孩子,叛逆又痛苦,驕傲又敏感。
這幾年來那些冷嘲熱諷,此時突然像無數的利箭,扎在他的後心上。
娘親,你來就來,為什麼非要選這大家都在的時候?
你知道我這些年,在承受什麼嗎?
我想你,可我真的不想讓所有人都看見,你那打著補丁的裙子。
我愛你,可你那滿臉的疲憊皺紋,真的與我另一個娘親對比懸殊。
就在這時,身後的貴族少年,開始八卦起來。。
有個孩子指著白秀夕,哈哈大笑:「看那個女人,看!她那麼激動做什麼?都快撲上咱們花車來了。」
「她不會以為,撲上車,就成了皇室宗親吧?」另一個附和著大笑。
又一個探頭看去:「她盯著咱們車上看,是不是給誰家做過奶娘啊?」
第四個左右瞧瞧:「不會吧,看她那身補丁,看她那不合腳的鞋,咱們這樣的人家,誰家會請這麼不體面的奶娘?」
秦風落握著拳,退到後頭,完全不說話了,希望用沉默逃避。
可即使這樣,他還是被揪出來了。
「欸?我怎麼聽說,咱們這兒有人,是讓鄉下婦人養大的?」帶頭的子弟轉回來,有些故意地往秦風落藏身的陰影里打量。
「是嗎?真可憐呀,在鄉下被養大,沒有綢緞穿沒有肉吃的日子,怎麼過呀?」
「誰說沒有肉吃,」一個孩子擠眉弄眼地道,「我聽說,鄉下小孩都吃螞蚱,還有青蛙!」
他的話引來一陣作嘔之聲,眾人紛紛道:「別說了,噁心死了!」
「養大?我看,還說不定是親生的呢?」一個尖臉的孩子把話題引向更深的方向,刻薄地道,「沫陽阿姨那些年想孩子想瘋了,什麼阿貓阿狗都要見見,誰知道是不是把泥地里的野種當寶貝認回來了?」
話到這裡,眾多目光都投向秦風落。
而更尷尬的是,這些子弟里,本來還有不認識秦風落,或者不知道他這段往事的,其他的孩子就當著當事人的面,私語,甚至大聲地科普。然後聽到八卦的就會發出會心的長長一聲「哦——」然後用更加審視的眼光去打量他。
秦風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為這段經歷而尷尬,但在這種氛圍下,他又確確實實地感到自卑。
世上本沒有規則,但多數人,就能制定出規則。
十二歲的孩子無助地站在那裡,覺得對面,就像是一圈銅牆鐵壁。
最終,一個小胖子轉過來,捅破這層窗戶紙,直白地問:「喂,那女人,是不是就是你娘啊?」
秦風落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連忙否認:「不是。」
「真不是嗎?」一個孩子擠眉弄眼,「我可聽說,你那野阿娘,就是這麼個年紀。」
另一個孩子不知從哪兒竟然變出一個雞蛋,笑道:「要不這樣,你拿這雞蛋丟她,你敢丟,我們就相信你!」
「為,為什麼?」秦風落一驚,還想抗拒,囁嚅著道,「好端端是,為什麼要丟不認識的人?」
但現場的氣氛已經到了這裡,一個大一點的孩子用手點著他的胸口:「你敢不敢?你不敢丟,就是承認,她是你娘嘍?」
這一下把狂歡推向了高潮,一眾孩子都拍起手來,起鬨:「敢不敢?敢不敢?!」間或夾雜著尖臉孩子的高聲:「你不敢,你就是個野種!」「你姓杜,根本不姓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