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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52:19 作者: 月裹鴻聲
「當真?」都過敏演戲演到底,加快腳步,往前跑去。
然而他的注意力,實則完全放在身後,借著些微月光,留意身後人的一舉一動。
果然,掌柜的圖窮匕見,摸出了那把殺豬刀……
電光火石間,都過敏反身,用褡褳一擋,刀鋒噗嗤一聲刺穿包袱,褡褳里裝的錢物票據四散。
但褡褳本身是厚實的麻布做的,極有韌性,都過敏反手一絞,把它像擰衣服般擰成一股繩,反而把刀刃困在其間,掌柜的也沒想到對方還有這麼一招,一時不防,刀柄一下脫了手。
不過他也沒占到便宜,掌柜蠻力比他大,來搶奪那刀,為了避免被其奪走,他只能用盡全身力氣,將包袱皮與那刀一起遠遠拋出。空手與掌柜撕打。
都過敏知道,掌柜已經下了殺心,而掌柜亦明白,如果現在不能把眼前的人撂倒,自己所作所為都會暴露。因此雖然是一場毫無技術含量的打鬥,卻是貨真價實地生死相博。
都過敏雖然個高,但太瘦了,重心反沒有矮胖的掌柜紮實。兩人踉蹌糾纏間,生生被掌柜一隻粗壯的手臂勾住脖子,拼命往後勒。
脖子被勒在打鬥中是致命的,他雙手盡力想把掌柜的手搬開,但收效甚微。一時間只覺呼吸困難,眼冒金星,白淨的面龐漲得通紅,腦中都出現了人生的跑馬燈。
好笑的是,由於失憶,他的跑馬燈也沒什麼東西可跑,能想起的,都是這月余以來,跟洛小寧相處的點點滴滴。用山泉水煮飯,在凍腳鎮打雪仗堆雪人,在余火城一起看日落……還有她剛換上那件淺鵝黃褙子的情景,從布簾後探個頭出來,怯怯地問「真不會太艷了嗎?」
如今,掌柜這般兇殘,想必她也凶多吉少……都過敏一陣自責,為什麼,為什麼自己這般大意,不再小心一點呢?
可是,想到洛小寧,他突然之間,又記起一件事。
洛小寧教過他一些,沒有內力的人,也可應用的戰鬥技巧,比如像現在這種情況……
電光石火間,都過敏不再往前拼命掙脫,而是就著掌柜往後勒的力道,用後腦猛地向後一磕。
他應該是磕上了人的鼻子,用的力道自己都不好估量,只覺得自家腦中被磕得嗡嗡作響。
掌柜本來在跟他僵持,全力向後勒以對抗他向前掙扎的力量,然而這一下,不但向前的力量突然消失,還被借力向後撞,整個人登時立足不穩,向後飛了出去,不僅鼻子上狠狠挨了一下,向後倒下的過程中,腦袋咚地一聲,又撞上一塊墓碑。
都過敏這才扳開脖子上緊勒的手指,彎著腰咳嗽,看口鼻處鮮血四溢的掌柜,也不知他是昏是死。
但這時他且顧不上掌柜了,想到洛小寧還在客棧里,不知會遭受何等對待,他心急如焚,撿起剛才被丟遠的刀,一路用跑的,奔回客棧方向。
就快到福來客棧時,突然聽見人聲嘈雜,眼見火光沖天。
「走水了,走水了,快來救火啊!」街坊的喊聲響徹雲霄。
都過敏愣在當地,火光映紅了他驚惶的臉,他下意識感到胸口像遭了一記重錘,胃部收緊,明明沒有生病,卻生生一陣絞痛。
第34章 逃出生天
都過敏認為自己算個淡定的人,至少從他發現失憶以來,都是一副吊兒郎當嬉皮笑臉的樣子。
但此時此刻,看著漫天火光,他不知為何,真的慌了。胃部下意識地收緊,痛得幾乎嘔吐出來。
有什麼能讓這種驚慌的情緒停下?
手上被利刃劃得稀爛的褡褳不能,脖頸上殘留的淤青和疼痛不能,大坨大坨吹在人臉上的滾燙熱浪也不能。
當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入救火的大軍,跟那些街坊鄰居一起,一桶桶地從各家的水井、水缸里抬水,拼命往燒得噼里啪啦的建築上澆。冷水入火的「滋啦」聲,似乎是唯一可以緩解他焦慮的美妙聲音。
官府人員聞訊也趕來了,帶來了水車子,這東西比水桶效率高很多,撲騰半夜,火勢終於平息,只剩燒成一個焦黑架子的建築,時不時還冒起一點白煙。
其他人看見火熄了,都長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可都過敏卻更焦灼了,因為他在乎的,不是這點建築,而是裡面的人啊!
「欸!後生,你幹什麼?」「危險吶!」
不顧身邊街坊的驚呼喊叫,都過敏一個翻身,跳進了福來客棧的焦黑廢墟。
火勢雖然熄滅,但廢墟里餘熱尚存,倒塌的樑柱被燒成黑炭,裂紋中一閃一閃,放著幽暗的紅光,偶爾還會發出「噼啪」一聲。大量被潑在裡面的水形成蒸汽,讓這座剛才的火場轉瞬又變成巨大的蒸籠。
都過敏用破爛的衣物沾了水,披在自己頭臉,奔走在那些燒焦的木條和燻黑的瓦礫中,洛小寧本來住在二樓,但整個結構已經燒塌了,他努力分辨哪個是門框,哪個是窗戶,從而判斷如果有人的話,現在可能在哪裡。
突然間,他看見一件護腕——小寧有兩三件護腕,替換著帶。銀質的護腕已經被燒得有些變形,半插在灰燼里,露出的部分還泛著一點金屬的光澤。
都過敏只覺得心中咯噔一聲,衝過去,用沾水的衣服纏住雙手,就開始往下扒。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緊張。
也許是因為他失憶,失憶後的人生就只跟這一個人有比較深入的交往,失去這個人,他將再一次失去名字和身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