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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52:19 作者: 月裹鴻聲
    那掌柜卻還沒走,又笑道:客官啊,看我這記性,剛才忘記說啦,那武生走前,還留下了點東西,說不定對你們有用。」

    小寧一聽這個可就精神了,跑過去打開門,「什麼東西?」

    「您跟我來,在這邊這個房間,」掌柜的說著,提著盞破爛燈籠,顫巍巍帶著小寧往另一個方向走。

    吱呀一聲,鏽跡斑斑的銅鎖打開,小寧跟著掌柜進了房間,眼睛一時難以適應黑暗,燈籠幽暗的紅光下,只見一堆雜物的輪廓,仿佛病牛的背,連綿如山。

    就在這時,呼的一聲,那破爛燈籠居然還滅了。

    「哎呦呦,你且別動,老夫馬上把火點上,」掌柜的說著,似乎摸著黑,退到了門邊。

    一線寒光突然閃過小寧腦海,有點不對!

    然而已經晚了,她只覺得腳下一虛,房間的地板驟然裂開一個空洞,她整個人無處著力,像一隻沙袋般落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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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過敏按掌柜給的地址,趕往成瑞當,這是個挺偏僻的小當鋪,一路他左顧右盼,生怕錯過了招牌門臉。

    好不容易確認了外頭一個「當」字旗飄蕩,他正要抬腿進去,突聽當鋪裡面尖叫連天,哭爹喊娘,嚇人一跳。

    都過敏忙衝進去,迎面撞上一個小學徒,才十幾歲,鼻青臉腫,哭哭啼啼,看見他,直鑽到他身後躲著。後面當鋪掌柜余怒未消,只要打他。

    都過敏連趕緊把人攔下,道:「掌柜的,他一個孩子家,再這麼打打死人了。」

    掌柜的抬頭,氣急敗壞,都不顧他是客人,嚷道:「現在想起是小孩來了,收東西時怎麼敢自己做主!」

    說著,他左一層右一層攤開一個布包,拿出一個古舊不堪的瓷碗,氣呼呼道:「他收了這麼一件假貨,我們全鋪人三個月全都白干!」

    被掌柜的這樣責罵,小學徒只是垂著頭不敢看人,默默流淚。

    都過敏又看看那碗,心裡有了幾分成算。

    那碗做得精緻,幾可亂真。這是江湖上的「詐當」騙徒,他們會將器物做舊,專門挑當鋪中手生眼嫩的學徒在時,用話術誘導,得了銀錢,便腳底抹油,徒留受害的當鋪呼天搶地。

    於是他道:「這種騙子都是老江湖,話術練習過多遍的,也難怪孩子上當。」

    掌柜還氣鼓鼓地,搶白他一句:「站著說話不腰疼,敢情不是你吃不上飯。」

    「你們給那騙子騙了多少?」

    「整整一百兩啊!」掌柜的直拍大腿,說著,又氣得要打人。

    都過敏摸了摸下巴,繼而笑笑地拉過當鋪掌柜道:「您且先消消氣。這孩子雖然闖了大禍,但你就是打死他,銀子也回不來不是?」

    「你說得輕巧,我不打他,銀子就回得來了?」掌柜脖子一梗,道。

    「您可報官了沒有?」

    「不曾!這種騙子都是慣犯,留的也是假名,銀子騙到就跑,我在這行十多年了,報官沒卵用!」

    都過敏笑道:「不報官也好,我這有個法子,您不妨試試。」

    掌柜將信將疑,但此時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於是沒好氣道:「你說。」

    都過敏一笑,伸手將店裡供客人飲茶的茶盞往地上一砸,清脆一聲,碎為八瓣。

    掌柜的大怒,上來要捉他領子:「你這個人!便是這盞子不值錢,你好端端的,怎麼進門把人家財物摔壞?」

    都過敏也不惱,嘴角嘻嘻一扯,將掌柜拉到一邊,小聲道:「您先不要報官,也不要給任何人知道你收了假貨,相反,你叫學徒把這打碎的瓷渣掃出去,放出消息,說你才收了貨,真假根本沒來得及看,就不小心失手打碎了。」

    掌柜的一愣:「為何?」

    都過敏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緩緩吐出八個字:「人心不足,自投羅網。」

    掌柜的腦子一轉,終於反應過來。

    當鋪的規矩是這樣:客人典當東西,約定一個期限來贖當。如果到期來贖,皆大歡喜;過了期限不贖,稱為流當,當鋪有權處理物品;然而東西在到期之前,當鋪具有保管責任,按當朝律例,若東西在贖當期內被損壞了,客人有權要求所當金額的雙倍賠償。在這個案例上,就是二百兩之多。

    人心不足,貪慾無盡,那騙子如果知道可以借題發揮,再狠狠勒索二百兩,你說,他會不會再來一趟呢?

    掌柜想通了裡頭道理,臉色終於有了幾分希望,忙不迭道謝,又喚過小學徒來,如此這般交代一番。

    等忙定了,他才突然想起,轉向都過敏道:「實在對不住,這位客人,還沒問,您來小人這鋪子,有何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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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小寧手舞足蹈地摔下去,很快著了實地,撲通一聲。

    有點疼,但不至於傷筋動骨,過了一小會,她眼睛適應黑暗,支起身來,發現這是一間酒窖之類的地方,空間不算小,但空氣里瀰漫著潮濕霉味,牆角堆積一些稻草和破棉絮,還有兩張破爛桌凳。

    這時她才反應過來,進門時,聞見客棧掌柜身上的霉味和酒味,應該就來自這裡。

    動作之間,她猛地發現,牆角還有個人,畏縮地抱成一團。

    小寧身上有火石,打了兩下,微弱的光亮照亮那人的臉,是個姑娘,瑟瑟縮縮,雙手抱著膝頭,瘦得不成樣子,一頭長髮枯草一樣,唯有一雙眼睛還看得出曾經是個風情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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