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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52:19 作者: 月裹鴻聲
    洛小寧:「……」

    她也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聽說原來自己這麼愛聽的故事,十有八九都是編的,難免有些失落。但轉念一想,這麼說秦風落說不定還真是個工作狂,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花邊,更符合她心目中高冷禁慾的光輝形象。

    聞折柳卻不知她心中這點幸福與煩惱,自顧自地說下去:「就這樣,我越來越紅火了,請我的場子越來越大,聽眾也越來越多。他們喊我聞哥哥,聞先生,甚至聞大師。」

    「我的本子越寫越快,卻也越寫越套路,因為我知道聽眾喜歡什麼樣的,我在每個故事裡都加上俊男美女,加上狗血的打臉,加上爛俗的感情,加上香艷的不可描述……」

    說到這裡,聞折柳話鋒一轉:「可是,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我很久沒見過,當時那第一個聽眾了。」

    「我派人在小飯館裡找到了她,請她再來聽一場我的演出。」

    「她來了,坐在最前排。我講到一個細節,死者在麥田裡被收麥的人發現,聽見她在底下小聲說了一句『那個時候不是麥熟的季節』。」

    「當時我聽見,心裡就咯噔一聲。下了戲,我去找她。卻四處都找不見。」

    「直到我在河邊看見,她被一群所謂『我的支持者』圍著,他們指責她,當面批評讓我難堪。」

    「我駕著馬車衝過去,那群『支持者』散開了,我把她拉到馬車上,她看見是我,說了一句『對不起啊』。」

    「我當時不知該回什麼。匆匆把她送回家,離開了。從那之後,我再也沒在說書的場合見過她。」

    「直到今天遇見你們,這些回憶突然就湧上來了。」

    一字千金的說書先生喝光了三個大錢一碗的粉漿麵條,長嘆口氣:「到了今天,我終於知道那天應該對她說什麼。」

    「她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她……」

    第30章 繼續追蹤

    「對不起,我失態了,」聞折柳搓了搓雙手

    「不會,」都過敏道,「這個故事,比瓦市里那個,動人很多,敬你。」

    說著,他端起茶杯,以茶代酒,跟聞折柳幹了一杯。

    「對了,聞兄,還有一事,要向你問詢,」頓了頓,都過敏又道。

    「何事?」

    「你在東都時間長,信息廣闊,不知聽過一家叫「玉樓春」的戲班嗎?」

    聞折柳不假思索:「自然聽過,他們當年在瓦市還小紅過一陣子。」

    「啊?」洛小寧有些欣喜,又有些疑問,「我們剛才在瓦市打聽了半天,都沒消息呢。」

    「嗨,他們也是時乖命蹇,當時排了一出新戲,觸了霉頭,一半算是被強行解散。你們也知道這戲班子後浪推前浪的。三五年一過。記得他們的人便沒幾個了。」

    都過敏忙問:「是怎麼一回事?」

    聞折柳壓低聲音道:「你們想來也聽過。五六年前當今聖上身邊來了一個天師,據說帶聖上登過仙境,從此便深得寵信。被封為大賢至聖天尊,准宮內轎輦行走。」

    「登仙境?」洛小寧忍不住打斷,雖然世上有些怪奇難解之事,但活人能登仙境,她是不信的。

    「誰知道真的假的,但聖上自己信吶,」聞折柳說下去,「我這為說書收集信息,也接觸過幾個大官。他們說,聖上自稱,當時腳踏祥雲,直上九霄,仙班中有十八名青碧衣裙的神女在天門相迎,一時間起了風,神女皆掩衣裙,聖上回來還作詩記錄『紅雲塞路東風緊,吹破芙蓉碧玉冠』,你看,這算有鼻子有眼的吧。」

    洛小寧都過敏對視一眼,這確實很細節,而且一般人怕是不敢拿自己的詩句冒充聖上寫的,給這說法平添了幾分可信。

    「扯遠了,說回來,」聞折柳繼續道,「當時『玉樓春』的戲剛好是講古代方士如何欺騙君上,不知怎麼被那位大賢至聖天尊看見,覺得在諷刺自己,於是給瓦市暗中施加壓力,不准各位老闆再演他們的戲。導致他們班子經營不下去,最終散夥了。」

    洛小寧都過敏對視一眼,為何他們這一路如此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打聽到戲班下落,居然又散了。

    頓了頓,聞折柳問:「還沒問,你們為何要找這玉樓春?」

    「不瞞先生說,我有個兄弟從小被人牙子拐去,說是賣給了這家戲班,我們一路風餐露宿,都在尋他。」都過敏道,簡單描述了前情。

    「竟有此事,」聞折柳唏噓道,「可惜我與那戲班不過幾面之緣,談不上交情,更不知裡頭各人出身來歷。」

    「船散了也有幾根釘,」洛小寧想了想,鼓起希望,又問,「就算散夥,那玉樓春里的各位戲子,總該有個下落,您可知道?」

    聞折柳思忖一番,道:「依我回憶,當時,玉樓春有三個台柱子,一個喚玉生的文生,一個喚小樓的武生,還有一個喚戲春的花旦。班子散了後,他們不甘就此沉淪,大抵還想再找個下家,由是在城南一家福來客棧住了好一陣。那邊的掌柜或許有些線索,你們不妨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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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過聞折柳,洛小寧都過敏二人打聽了福來客棧,一同趕去。

    到了地方,小寧不由吃了一驚,這「客棧」別看名字還算中規中矩,實則幾乎不能算是客棧,而是民家自己改造的,斑駁的木門上貼了掉了一半的「福」字,推門進去,院子裡幾根劈叉的竹竿,晾曬著半干不乾的衣服,腳下是鋪了石子的土地,但雜草頑強地從各種縫隙里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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