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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6:52:19 作者: 月裹鴻聲
小二亦聽懂了,連連點頭:「我一定連夜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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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拿到名單後,如同在雞蛋上打了一條縫,對廖仁范之前惡行的審理,就容易多了。
本來他拐了那麼多孩子,害多少骨肉離散,死罪是免不了的,官府給他承諾,只要好好配合,老實交代,就一不連累他家人,二給他一個全屍。於是後來他精神破防,也索性禿嚕禿嚕全說了,凡是經他手的,哪個孩子從哪裡來的,又賣到了哪裡,這樣官府至少找到了一批被拐的孩子,聯繫親生父母,讓他們今生還得相認。
當然洛小寧和都過敏最關心的,還是跟自己的出身有關的部分。
「你可記得,你和你同夥,在北邊凍腳鎮拐了一對兄弟,當時五六歲,其中一個孩子鎖骨上有蝴蝶胎記?後來他們什麼情況?」何秋拿著審訊的本子,故作嚴肅地問。
廖客商思索半晌,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別提了……打雁多年叫麻雀啄了眼……」
「怎麼說?」
「當時……也就走出離凍腳鎮三十里地吧,我們想說停下來歇歇,有個老漢挑著兩桶酒路過,結果那孩子突然咚地一聲衝出去,把一桶撞翻了,另外一桶失了平衡,也掉地上灑了,那老漢氣得跳腳,追著我們賠他酒,街上人來人往,我們怕事情敗露,丟下那孩子不要,撒腿就跑……」
「換句話說,那孩子你們沒帶走?」何秋確認一遍。
「是啦。我猜著,他可能被他娘找回去了吧。」廖仁范有點不耐煩地回答。
洛小寧聽得差點樂出聲,果然是都過敏,小時就鬼點子多,居然把人販子都擺了一道。
如果當時離凍腳鎮只有三十里的話,估計他把事情跟賣酒老漢解釋一番,那老漢甚至不用多善心,只要還想要酒錢的賠償,就能帶他找到他娘。
但是,轉念一想,好像也並沒多值得高興,因為他們畢竟帶走了另一個孩子。
果然,都過敏蹙眉,追問道:「那另外一個小孩呢?」
廖仁范點頭道:「另外一個小孩,我們當然擄走了。有道是,賊不走空嘛。後來我們又往南走了一點,把他賣給一家戲班子。」
都過敏抓著腰帶的手不自覺地緊了一下。戲班子,世人都知道,從小學戲很苦。
可憐一步之遙,他跑出來了,還能與娘親重逢,他的兄弟卻沒有,沉淪苦海。
他壓制對人牙子的痛恨,儘量耐心地問:「那兩個孩子叫什麼?戲班子,又叫什麼名?」
廖仁范現在也破罐子破摔了,大大方方道:「我聽他們互相稱呼,跑了那個叫敏哥兒,另一個叫意哥兒,賣的戲班子,叫做『玉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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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下一步去哪裡?」出了衙門,洛小寧問。
「不急。」都過敏笑道。
「你不是急著想找到記憶?」
「可是,你的願望也很重要啊,」都過敏眼睛眯著,「我們先去看日落。」
小寧低頭,作勢拉了拉馬韁,心裡有點暖融融的。
出了余火城不遠,就有一片沙漠,沙漠裡的古城已經不見人煙,空餘斷壁殘垣,坐在舊年的黃土牆下,是最好的日落觀測點。
沙漠裡溫差大,將近傍晚,風已經頗有些涼,但身下的沙子還蘊藏著溫熱,很奇妙很熨帖的感覺。
洛小寧看向遠方,這地方是如此荒茫,又如此廣闊。天空像無垠而純淨的一塊藍色的玉,極盡舒展地鋪在金燦燦的浩瀚黃沙之上,天沒有邊界,黃沙也沒有邊界,中間是紅瑪瑙一般的一輪夕陽,漸漸往地平線下沉降。極目所致,無所遁形,卻也正因如此,讓人恨不得想看透那天地的極限,看見太陽的落下處,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好美,好美啊……」洛小寧一時只恨自己讀書不夠多,只能由衷地湧上這種文盲式的誇讚。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都過敏後仰著,將雙手疊在腦後,長嘆道,「好像突然有點理解這種心情了……」
洛小寧轉頭看向他,他照舊一副慵懶甜萌的表情,眼睛被夕陽的餘光刺得眯起,彎彎的弧度像沙漠裡的小狐狸,長長的睫毛染著陽光,每一根都泛著金紅的色澤。
「你究竟是個什麼人吶,」洛小寧輕聲感嘆一句。
都過敏一笑:「我也想知道啊……」
「我開始覺得,你是不是做過捕快,比如,何秋那樣的?」洛小寧推測道,「我看你推理的時候,輕車熟路,像官衙是自己家似的。」
「我也想過,」都過敏道,「可你也清楚,官衙入門第一道就是武試,我這體格怎麼可能通過?」
「也是,」洛小寧點點頭,。
說著,她突然反手,搭住都過敏腕子。
都過敏嚇一跳:「做什麼?」
小寧用了一點內力,可輸入到都過敏身體,感覺像是一片虛空。
她有點失望地收了手,本來還想,都過敏這傢伙這麼皮,有沒有可能是裝的,但這一試,才發現他是真沒武力。
都過敏也不說話,看著自己手攥在她手裡,嘻嘻笑。
洛小寧耳朵一紅,趕緊把手撤了,扯開話題:「要不,我教你點招式吧,不需要內力也能用的技巧……要是將來我不在了,你也能保護自己。」
說完這句,洛小寧自己感到有點把氣氛搞陰鬱了,忙又補充一句:「我只是說……比如,咱們不再一路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