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詠風之城

  谷地連綿的群山在這裡終止，但那從南而來，經流谷地的季風，卻是從不會在這裡停下腳步去。

  它們常年從這齣口呼嘯而去，吹拂在那座青色要塞之時，在那高高的建築群之間，便形成那風之精靈詠唱的歌曲。

  詠風城，這所西境最大的城市要塞，居住著上百萬人口。

  要塞幾經擴建，在那建築群落之間，足足有三道高高的城牆。而在這最外面可由五位騎士並排起跑的外牆之外，還有些許多村落圍繞在那護城河的附近。

  迷霧中的那些村落已經破敗凋零，護城河也已經完全結冰。

  風聲呼嘯在了這裡，城內城外的人沒有聽到詠唱，卻是看到了那晴天被風吹起來的漫天大雪。

  那高高舉著不滅火炬的車隊，便在這樣的天氣之中來到了城門前

  直到守衛隊放下吊橋（護城河已經被抽乾了，下面的深溝里有不少的屍體），打卡外城的閘門，在『月城』（一種挨著城牆建立起來的『口』型防禦區域，周圍都是塔樓。穿過之後是瓮城，再過之後才算是城內）之中親眼檢驗了那些糧食過後，還是不敢相信會有人在這種時候，會將糧食運過來。

  「加維男爵大人，這您剛才說一共多少糧食？」雖然已經有些年頭沒有見面了，但那位被加維叫做老洛克的守衛隊長，還是認出了這位谷地的實權男爵。

  事實上，不止是加維。作為在這裡看了這麼多年門的頭頭兒，這詠風城周邊的貴族他基本都能叫出名來。所以來此送糧的這三位男爵、他們身邊那些年齡較大的騎士，他都認得——包括加維身邊那位年輕得騎士，他也瞅著有點眼熟——不知是誰家的後輩，但應該是和他的父親或者叔叔長得很像。

  「約莫五萬蒲式耳吧。」加維男爵將馬車上面的油布蓋上，帶上了手套之後，在守衛隊長的目光中騎上了馬。隨後，他一臉不耐煩的說道：「老洛克，這天可夠冷的。你不會打算讓我們三個在這兒陪你看門吧？」

  老洛克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叫來他的副官，讓他快馬加鞭的趕向了城內。隨後他回過頭來，滿臉笑容的對著三位男爵說道：「各位大人，您們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照例來說，諸位大人代表谷地來此造訪，城內應該出人相迎的。但這種年頭，消息閉塞，難免各項事宜都沒有準備好——我已派人將消息送給公爵夫人，與主教大人了。諸位大人請先跟我來吧，到我們營地來先烤烤火。」

  洛克說得極為好聽，但事實上，即使他認識這些人的頭頭們，但他還是不敢私自做主，將這五六百人隨便放進城去的。所以他是打算先將這些人先安置在瓮城內。

  脾氣火爆的巴布爾男爵，聽到這番話便不高興了：「狗崽子！你忘了你那侄子還是我給送到騎士團的？老子千辛萬苦的把糧過來了，你就這麼把我們給打發了？！」

  「大人！您這話可嚴重了」看著那位暴躁的大鬍子男爵，老洛克急忙解釋了起來。

  「巴布爾，先別發火。」加維男爵伸了伸手，將巴布爾給安撫了下來。隨後他回過頭來，看向洛克說道：「我知道你們有規矩，也不讓你為難。我們的士兵與騎士們，你給我安置好。我們幾個先進城——公爵夫人總不能出來相迎吧？」

  聽完這番話後，老洛克總算鬆了一口氣，急忙應承了下來：「說得有道理，說得有道理，諸位大人，我這就派人送你們先進城。」

  之後，老洛克調出來了一隊衛兵，讓他們通知塔樓的人打開內門。

  不過這幫守衛磨磨蹭蹭的，直到那些騎士與士兵都先被守衛們帶到瓮城安置了起來，這內門才剛剛打開。

  看著三位男爵在兩隊衛兵的帶領下走進了城內，這時洛克才鬆了一口氣。至於男爵們身後跟著的那二十來位紅袍騎士，他也視而不見了。

  「詠風城的軍規看來很嚴格啊。」在進門之後，喬治這樣對加維說道。

  「也不全是，只是我們今天過來的動靜有點大，所以守衛們都表現的很盡忠職守。」加維男爵聽到之後，靠近了喬治，低聲回答道：「真正的精銳都被公爵帶走了，現在守在這裡的，都是守備隊的人馬，連一個軍士長都沒有在平時，這些人可是只負責城內事物的。而老洛克那個傢伙可是又貪財，又好酒的。」

  喬治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看起來現在詠風城內應該是很空虛了。而守衛這裡的人，也不像是看起來那樣的靠譜。

  不過這座要塞，就算是只有民兵來守。憑靠這裡堅固的城牆與防禦體系，就算屍潮將這裡圍住，估計也進不來。

  進城之後，眾人直接向城堡的方向行去。而喬治也終於看見了他一直心中有些好奇的詠風城。

  從他這段日子聽到的那些消息里，能夠看出。相比於從內部開始腐爛的黑珍珠谷地，詠風城雖然處於災難之中，但卻沒有那麼多的禍患與怪物。所以這裡的環境還是還不錯，是一座擁有真正秩序的城市。

  向不說公爵在這裡存下的老底就夠吃很多年了，在他能掌控的那些領地中，各個受到他軍隊庇護的領主們，還經常要往這裡調糧的。

  而在這片四通八達、有軍隊駐守、有士兵守護農戶開墾農田、放養牧畜的土地之上。不光糧食要比它處多上不少，公爵大人也一直在控制著人口。

  但親眼所見之後，他卻有些失望了。

  一路之上，他幾乎沒有看到什麼行人，所見到的房屋也都大門緊閉——許多屋子甚至可能根本就沒有人。直到穿過第二道城牆之後，情況才好上一些。

  這裡巡邏的士兵很多，城內的秩序還在。而路上的行人雖然凋零奚落，但穿的卻都還很體面。就算沒有毛茸茸的裘皮可穿，也有厚厚的棉襖包裹在身上面。

  越往裡，便越要熱鬧一些。一些商戶、門店竟然還在營業。不過，從門上懸掛著的牌子，卻能認出，這些都是許多大貴族門下的產業。

  街上的人漸漸不再那麼少，而且好像都有事情在忙。

  但漸漸的，喬治卻發現了他們在忙的事情。

  那些在麵包房排隊的人群，手上都拿著東西，或是最後的一點家什，或是交換來的那點稀少可憐的吃得。

  然而有資格在麵包房排隊，便已經很不錯了，因為更多的人都在四處尋覓，漫無目的的遊蕩。

  這些遊蕩的人中，幸運者滿臉疲憊，似乎是今天總算是找到了一些活計，從大家大戶那裡換來了一點東西，正在往家走。而不幸者們，就只能在一些門店之前，呆呆的望著。

  喬治親眼看見一名穿著裘皮的女人，哄騙走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在一間酒館門口的垃圾箱裡，翻找到了一塊腐爛的骨頭。那上面爬滿了蠕動著的東西，散發出來的惡臭在這邊都能聞到。

  女人吃得滿衣服都是，為了不看見那些東西，她閉上了眼睛。

  酒館之中熱鬧非凡，有同樣打扮的體面人進進出出，不斷有酒氣從門內冒出來，能聽見男人與流鶯們的歡聲笑語。

  「這些人都該死。」一項沉默寡言的沃爾普繃著臉，突然蹦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

  喬治搖了搖頭，拍了拍他的後背——剛剛的那一幕他也看到了。

  在那間酒館二樓的窗內，有一群貴族和士兵打扮的人，正醉醺醺的將桌上的殘羹冷炙扔到窗外。

  那些一直徘徊於窗外的人終於等到了時候，不顧臉面的衝到了那裡搶了起來。

  看到下面那些人狼狽的樣子，酒鬼們哈哈大笑，有人脫下褲子，對著下面撒起了尿。有人眼睛色眯眯的在人群亂轉，最後對一個沒搶到東西的小女孩勾了勾手指。

  這些人都是第二批即將趕赴戰場的戰士。他們偷偷從軍營中跑了出來，在這所城市裡，進行著最後的放肆。

  酒館的門開開合合，二樓的窗子也關了上去。

  騎士們最後從那個走進酒館的女孩背影上收回了目光，在領主低聲的告誡下，邁開了沉甸甸的鐵靴，繼續前行。

  詠風城，這個西境最為繁華的城邦，最為堅固的要塞與曾經一樣，有人忙，有人閒。

  在這所複雜的城市裡，他們花盡了全身的力氣，只為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