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亂世之人

  轉過彎之後，眼前豁然開朗。能看到這裡的屋子雖然不是太多，但棚子卻是有不少。而整片區域也比外面熱鬧一些。

  但也臭的很，有很濃的魚腥味。

  在這片區域所連接的另外兩處街道之中，也有著士兵把守巡邏，並且還有人在富人區與這裡來來回回，只是士兵會對一些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一些人舉起鞭子驅趕。

  這些生活在法令之外，能隨意進出此地的富戶們，地位比此前街上的那些人，可高得不是一星半點。事實上許多人本身就是出身於貴族家庭，與領主或各個騎士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其中還有些人，可能是家中有人擔任著重要職務。

  總體來說，他們在末日之前便屬於領主身邊的各個勢力，有些人是男爵的左膀右臂，有些人是某些連他也要去拉攏一下的大家族親戚。

  這些人在災難之前，存儲的物質便很充足，災難來臨之後，受到的影響也最小，並且甚至得到了更大的重用。所以在這個邊河鎮金字塔尖的這些人中，往往在家中的地窖裡面，就還存儲著許多的糧食。

  每當加維看到這些面色紅潤的真正富戶之時，都會感嘆，在這個小鎮子之中，還有人過得不錯。

  他時常回想，將這些人的東西全都收繳一空，可他卻又知道，如果真的這樣做了，恐怕他當天晚上，就會被人勒死在床上面。

  如果說，小鎮子之中，過得不錯的人時常會來到這裡，那麼那些過得最差的，便是居住在這兒了。

  可以看到，在這裡，呆在屋子裡面的人並不多。並且許多房屋的門都是開著的。即使有些門是關著的，巡邏的士兵也會將那門個踹開。

  「白天這裡不允許關門，大人。」加維解釋了一句，看到那位大人沒有往下問的意思，他也不再往下深說。

  事實上，在這裡幾乎沒有呆在屋子裡面的人，或者說很少。

  大多數人都呆坐在門口。而有些人身前還有些籮筐等雜物，不知道是屋子裡面的空間不夠，還是怎樣。但偶爾能夠看見有富戶直接扔下一些東西，拿走一些籮筐。

  也有人帶回的是年輕的女子。

  這裡的人大多都神色呆滯，但也並非全都如此。除了那些富戶之外，還有些平民打扮，長得稍稍強壯的男子，會經常四處走動，顯得十分精神。

  這些人大多曾經是鎮裡面的潑皮敗類，以前便很是活躍，現在也是如此。

  偶爾這幫傢伙經常活躍的地方，會出現一些爭執與微弱的哭喊，疑似是有人偷東西被人發現，乾脆便變成了搶。而有時也能看見幾個長相兇惡的人，從一些半開半掩的房間裡面閒逛出來，站在門口系一系自己那鬆了的衣服。

  在看到衛兵之後，這幫傢伙也不躲不避，反而是笑著打一聲招呼，或是攀談幾句。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因為訓練的隊伍之中多了幾名騎士。看到之後，直接一腳便踹在了他們的胸口，將這些不長眼的傢伙押解了出去。

  這些事情並沒有全都加維等人看見。因為自從他們進來之後，所過之處便會漸漸的安靜下來。只是偶爾遠處隱約會有皮鞭、慘叫與低聲叫罵的聲音。

  事實上，在平時，這種事情士兵們是不會多管的，畢竟這裡的頭頭，都與他們關係不錯。甚至有些人，連他們自己都惹不起。但今天卻是有些不同，騎士帶人過來之後，沒有人再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這裡的一些勢力，也漸漸收到了消息。而這些平民之間的大人物，在看到領主和他身前半步距離的那位白袍神官之後，那平時囂張跋扈卻是一點也敢再露出來，別說看領主與那神官一眼，有那腿軟的傢伙，在感覺那目光掃來之後，便在騎士們的怒瞪之下顫顫巍巍的跪倒在地上。

  只有最底層的那些貧民對這些來訪者們毫無反應。

  那位神官似乎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也與那些教廷之中的主教、各種職位的主任牧師、神官們都有所不同。從不對他人領地中的事物指手畫腳，只是在這裡慢慢的閒逛。

  這樣的態度，也讓加維緊張的心情慢慢放鬆了下來，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居民們能夠看出，這位掌握在自己生死的冰河領主大人，今天似乎是在刻意的討好身邊的那位大人，並且極力的避免，讓那位大人對自己的領地產生反感。

  「不管是什麼時候，都有部分人無法得到足夠的糧食。您應該看到了，我領地附近的那些樹皮與草根都被吃光了」

  但那位大人雖然臉色始終沒有異常，可話卻是不多。甚至有時候連頭都不會點。不由讓加維越發的小心翼翼了起來。

  「你們這裡的領民，似乎時常到迷霧中活動？」喬治突然問了起來：「這裡的田地，還有都在耕種嗎？」

  他扮演的角色是來視察本地教區的主教，對於邊河領地的情況自然要有所了解。

  對於此事，加維已經準備已久，將領地的一些情況說了出來，但是卻巧妙的將田產與種植面積等問題迴避了出去——邊河的情況事實上是整個棲鼠領最為嚴重的，但是因為這位邊河領主管理有方，並且力量強勢。所以田產與種植面積反而是最多的！

  但這裡的嘴巴也多，所以他想要哭窮。

  他主要提及的是領民們的困難。

  「在這裡，外出時從來都是集體行動，不准有人單獨出去。收穫的東西，一部分會歸個人，其它的則會上交。不過如果是戰利品的話，自己可以多留一些」

  這裡幾乎每一戶居民，都有自己負責的田地，這些田地之中的產出，領民可以獲得一部分，但大多則是用來交稅

  喬治能看得出來，這稅賦很重——已經是民不聊生了。

  加維雖然沒有透露太多，但他卻能從那隻字片語之中，猜測到，如果某年哪位領民比較倒霉，自己負責的田地產出不如往年，那麼不光是自己不會有吃的，而且還會因為上交不了足夠的賦稅，被直接趕出去。

  甚至吊死。

  邊河領主治理領地的方式極為冷酷——領地只留有用的人！不養沒用的嘴巴！

  當相比於其它的領地，這裡實際上還算非常不錯了——至少邊河領主還養著一些老弱婦孺。並且加維還收攏了難民，並不像是其他領主那樣，將那些難民阻擋在城外，或者乾脆將一切靠近城內的難民全都吊死在城牆上面去！以來威懾靠近的人！以來遠離那些難民們帶來的瘟疫。

  喬治能夠看出，這位領主，想盡了辦法來儘量的讓更多的人活下去。也想盡了辦法壓榨這些人。

  但在這殘酷的統治之下，領民們卻很少有人願意離開這個避難所。即使士兵們對於那些逃出去的人，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沒有人會願意離開。

  因為在這片安全區，至少沒有怪物，也至少，還有那麼一點秩序與活下去的機會。

  這使得許多人寧可餓死在裡面，甚至拿起武器隨著隊伍出去拼命，也不願意離開這裡

  不知道逛了多久，『主教大人』的腳步慢慢的停了下來，一直在察言觀色的加維順著喬治那隨意的目光望去。發現正有一位難民，走到了一個棚屋的外面。

  那難民將背上背著的一個籮筐，放在了那個棚屋的門口雜物旁邊。而在那雜物旁邊，則坐著一個本地貧民，和一個被油布遮擋的籮筐。

  看著地上的那兩個籮筐，兩位父親面色呆滯的互相望了一眼。

  在這一刻，他們那死灰般的雙眼之中，有一絲痛苦流露了出來，但緊接著那位站著的難民，便將貧民身邊的那個籮筐背在了背上，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地上坐著的那位難民眼睜睜看著那個陌生人，將自己的籮筐背走。但卻是未發一言。而是默默的將那陌生人留下的籮筐進了屋子裡，關上了門。

  看著主教大人那漸漸變冷的目光，加維突然感到有些奇怪。

  「大人，貧民窟也是難民們與本地人的交易區，交換食物的方式十分常見，一般都是以物易物，貧民們手裡都沒有什麼貨幣」

  但緊接著，加維便感覺到了有些不對。

  雖然是以物易物，但卻沒有談價。

  他猛然間想到了什麼，猛然朝著遠方的那位難民望去。

  那籮筐搖搖擺擺，裡面的東西似乎十分沉重的樣子，隨後，他便突然看見，那籮筐的油布突然被一隻小手翻了開來，緊接著，有一個孩子從籮筐中冒出了頭來！

  易子而食！

  兩三歲的孩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望著那漸漸遠去的家門，伊呀呀呀叫了兩聲，緊接著便被那難民塞回了籮筐里，抱著離去。

  轟隆的一聲，加維的頭皮都炸了起來，他這幾天千叮嚀萬囑咐，但還是出現了這種紕漏來！

  他狠狠的一個耳光，朝著身邊一位路過的守衛隊長扇了過去，目眥盡裂的怒喊道：「你們的軍紀實在是太過渙散了！」

  那名軍士長原本抬頭挺胸的帶著一隊人經過，正想在領主面前表現一番。直接就被扇猛在了原地。還沒等他捂著臉，反應過來，男爵大人已經將目光轉向了身邊的一位騎士：「將這幾個蠢貨給我拉下去鞭打！科多爾，你帶人去把剛才那個人攔住！」

  「我今天不是分發食物了嗎？怎麼還會出現這種事！！」

  原本在周圍守衛的一群人，立馬在鋼鐵碰撞聲中，慌慌張張的動起了身來，

  他們能看出，領主是真的怒了——他已經說了兩天，主教大人會前來。然而卻還是出現了這種疏漏。如果不是現在缺人，放在以前。那個值班長非得被吊死在城堡外面不可。

  不多時，遠處傳來了一陣吵鬧聲，隨後，便有一個男人被士兵們拽著頭髮，拖到了領主的面前。

  他背後的籮筐被放置回了原來的位置，而一位騎士正小心翼翼的哄抱著那個孩子，極力的做出了一幅關愛的樣子。

  這個人似乎被狠狠的打了一頓，不過那些發泄的士兵，卻是很有手段，讓他之前疼得滿地打滾，卻沒有傷到筋骨。可以看出，這些士兵似乎極為擅長這種教訓人的事。

  他們的確很憤怒，但卻並非因為那個孩子。而是這個不長眼的傢伙，非得在今天為自己惹下麻煩。

  之前那位叫馬丁的聖堂騎士長，可是說過了，教廷對各個區域子民生活的情況，關注得很

  而在這位主教大人的手裡，可是掐著他們的糧食，掌握著各個領地的資源分配。

  至少，領主們是這麼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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