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7章 林恩

  什麼？安心做個管理者，收收稅不行？

  當然可以，但在沙林這麼一個窮鄉僻壤、連地都種不好的地方、能收多少稅？

  真的光憑收稅養活自己，可能一輩子只能住在滿是污水的堡壘里，幾年舉辦不了一場宴會，連白麵包、烤肉都不能天天吃。

  作為一個管理者, 作為一個小貴族，誰願意這樣？

  不願意的話，自然想要來點快錢。

  而現在，可能是報應來了，他們來快錢的很多方式，都被新來的領主大人在最近幾天內調查清楚了。

  那麼他們是坦白從寬呢？還是抗拒從嚴？

  抗拒從嚴, 自然不可取，麥爾就是下場。

  可是坦白從寬，也不見得就是光明大道。

  這位新領主如此古怪, 本應該是宣誓效忠的儀式，被弄成這麼一個會議，誰知道到底想要幹什麼？

  也許想要讓他們都主動說出自己的罪名，然後一股腦的清理掉，好安插親信呢。

  真的這樣，他們可不上當，至少不做第一個上當的人。

  總之，無論如何，目前不站起來、做個縮頭烏龜是最安全的，先看看接下來的發展。

  就這樣，幾個有實力的管理者，一邊努力低著頭，一邊用餘光觀察四周，看看有沒有什麼勇敢的探路人。

  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快速流失，很快過了幾分鐘，李察又把之前的話重複了一遍, 並沒有人站起, 能看到李察臉色有了些許變化。

  「沒有人想要嘗試一下，成為效率部副部長麼？」李察第三次問出聲，聲音有點重。

  場中人都感受到了話語中的微妙氣氛變化，有些猶豫，幾個有實力的管理者開始考慮，是不是派個手下站起來。

  不管成不成，至少能防止李察發怒，省得到最後所有人倒霉。

  就這麼想著，「刷」的一下子，站起一個人來。

  這人站起的過程中，還有些搖晃、猶豫和緊張，不過在完全站起來的那一刻，完全鎮定下來，雙腿如同生了根似的釘在地上，一動不動。身體筆直，眼睛直視李察，一字一頓，無比鄭重的說道：「領主大人，我願意一試。」

  就看到這人五十多歲樣子，臉上滿是滄桑，皮膚粗糙、頭髮已經半百，明顯吃過不少苦。其中左臉有一道刀疤，鼻子高挺，目光銳利，正是剛才點名過程中，站起來的那個比壞人還像壞人的人。

  李察看了對方一樣，倒是沒有意外，微笑道：「林恩·凱特，是吧？」

  「是的，大人，林恩·凱特向你問候，申請能夠成為效率部副部長，一定會用我的整個生命為你效勞。」林恩認真道。

  「有點意思。」李察揚了揚眉毛，「本來我以為你不敢站起來呢，沒想到，你還是做出了決定。」

  「這麼說，大人考慮過我？」林恩敏銳抓住話中的信息問道。

  李察沒有否認：「不錯，我考慮過你。不過我也考慮過很多人，剛才的麥爾就是其一，所以……具體是真的成為副部長，還是和麥爾先生一樣，要看你的表現。」

  「我明白了。」林恩點點頭，咧開嘴，露出有些寒光的牙齒來，出聲道，「我可以接受這個挑戰，願意回答大人的所有問題，如果我回答的不滿意，願意被大人用任何方式處死。」

  「很好，那我們就先不用什麼支持度調查了，直接開始問答吧。」李察道，「首先第一個問題，你覺得你的智慧比剛才的麥爾先生更高麼，適合做我手下麼？」

  「我覺得，是這樣的，大人。」

  「原因呢？」李察問，「就我了解，你和麥爾先生的管轄地很近，還發生過武力衝突，不但你的妻子被對方搶走，連你都被對方俘虜過。在對方地牢中待了七年後，才在其餘管理者的協調下被放回，是吧？」

  「是的。」林恩認真點頭，「這的確就是我的經歷，很屈辱，但我願意承認。我的確戰敗並被俘虜過，理由我不想找，不過麥爾關了我七年都不敢殺我，最後還放了我，至少證明我不是完全沒有用的蠢貨。

  最重要的是，我的管轄地就在他管轄地附近，比他小得多，我這個領主被他抓走了七年，領地卻一直都沒有被他吞併，說明我在治理方面還是有點本事。當然，這都是曾經西卡王國的事情了，我覺得和領主大人說太多沒有意義。我想說的是，從聯盟取勝、這地方成為『沙林』後的一些變化。

  在這段時間內，我已經和麥爾先生『接觸』過好多次了，用了一些小手段，吃掉了他差不多二十分之一的管理區面積。而且，我一直在招攬因為盜賊團問題，從他區域逃離的商隊、商團。」

  「這有點意思，我想知道你是通過什麼做到的？」李察問。

  「回領主大人的話，其實在這方面我和麥爾一樣，用的也是盜賊團。」

  場中其餘人聽了，不由得一愣，詫異的望向林恩。

  林恩卻面色不改的說下去：「不過我和麥爾先生不同的是，他把盜賊團用在自己領地上，搶劫自己的領民，而我卻把盜賊團用在別人領地上，搶劫別人的領民，當然主要是麥爾先生管轄區。

  我就是利用盜賊團，蠶食了他一些不在意但其實有著一定防守價值的區域，並且把財富之源——商隊，有計劃轉移過來。」

  深吸一口氣，林恩雙手握拳，直視李察道：「我知道大人痛恨用盜賊團破壞商隊貿易，但我這麼做，都是在見到大人之前。那個時候，我不效忠大人，不效忠任何人，只為我自己考慮，所以我無所不用其極。

  不過，大人來了，就不同了，如果大人願意接受我，那我就是大人忠誠的奴僕。我一定會從整個沙林考慮，不會再用盜賊團這種低級手段，會努力讓沙林變得大人想要的樣子！」

  「但不管如何！」林恩牙齒咬起來，眼睛瞪大，「我不會否認，我是個壞人——我和這裡坐的很多人一樣壞，甚至比他們更壞。而且，很有可能，我今後還是個壞人——我是大人的忠僕，但同時也是壞人——這是我的天性決定的。

  大人之前說過，作為手下，忠誠和智慧很重要。但沒有說過，正義處於什麼位置。如果大人覺得正義勝過一切，那麼殺了我，我沒有怨言。

  而如果大人覺得，正義不過是狗屁，那麼請讓我直接成為副部長，不要去考慮這大廳中一群膽小鬼的支持。那樣的話，我一定用全力為大人效率，如果完不成大人布置的任務，不用大人動手，寧願自殺謝罪。」

  說到最後，林恩眼睛都紅了，像是一頭髮怒的獅子看著李察。

  不，更像是一隻飢餓多日、年老受傷、卻不服輸的鬣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