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可憐的小說家

  另一邊，李察居住的艙室中，躺在床鋪上的李察，眼皮微微一動，意識體已經回到了肉體中，脫離了冥想狀態。

  不過回歸後的他並沒有睜開眼, 而是靜靜的躺在床上，試著再次入睡。

  大約幾分鐘後，他發現，並不行。

  他的精神強度遠超一般的巫師，連帶著他的感知也異常敏銳，像空氣中游離能量元素的變化，至少要幾個小時才能勉強習慣。

  這樣的話……

  「嘩啦！」

  考慮到短時間內睡不著, 李察索性從床鋪上坐起來，想了想，直接推門走出艙室，走上了甲板，準備透透氣。

  ……

  片刻，李察走到甲板上，能看到夜色很深，四周的海域一片陰沉，帶著濕意的海風吹來，能讓人嗅到一股濃郁的鹹味。

  「嗒嗒嗒……」

  李察邁步，走到甲板邊緣，眯眼看著海水碰撞著船體，深呼吸。

  這時一個人聲，突然在旁邊響起，提醒道：「這位朋友，不要離船邊這麼近，小心掉下去。如果你想看風景的話，我勸你白天清晨的時候, 或者下午黃昏的時候再來甲板上。而你要想看最漂亮的風景, 則是要等到月光充足剛入夜的時候，那個時候你會覺得像是在夢境中一樣。至於現在麼，呵，除了黑暗一無所有。」

  嗯？

  李察眉毛一挑，扭頭看向聲音發出來的地方，就看到一個人蜷縮著身體，坐在船舷位置。在夜色中凍得臉色發青、一動不動，幾乎和整艘船融為一體，如果不是對方發聲，還真的很難發現。

  眼睛眨了眨，李察邁步走過去，看清楚了對方的樣子。

  只見對方穿一件破爛的黃色上衣、皺巴巴的藍色褲子，模樣很是可憐，比一個乞丐好不到哪裡去。

  不過對方的氣質絕對不像是一個乞丐，帶著幾分少有的高傲，看著船舷外的大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到了李察的接近，對方頭沒有回，繼續看著大海，接著自顧自的說起話來。

  「朋友，你知道麼，我的人生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悲劇。本來我可以成為一個小貴族的，也許會活得很無聊，但一定不會吃什麼苦。但是我卻偏不要這樣，成年的時候就和家裡鬧翻了。

  我不想一輩子困在一個地方，於是選擇了離家出走，到處流浪，立志見識各種有趣的事情，豐富自己經歷。我想要了解整個有趣的世界，然後寫成故事，讓所有人都知道。

  那個時候，我天真的以為可以憑藉這個吃飯，可以成為優秀的小說家。可以讓家族裡的人清楚，我比他們想像中的厲害。但是……」

  「但是你失敗了。」

  「對，我失敗了。」坐在船舷的落魄小說家，苦澀的一笑，「我失敗的非常徹底，努力寫出一本又一本的小說，卻根本沒有人願意閱讀，我的積蓄越來越少，幾乎無法維持生活。就這個時候，我家族的人找到了我，勸我回去。」

  「呵！」小說家又是自嘲的一笑，「說實在的，那個時候，我如果放棄我自己選擇的道路，返回我的家族，也許會丟臉，但至少還能舒服的度過餘生。只是……我總覺得，寧願死，也不能這麼做，我還想繼續探索這個世界！

  於是我在夜裡又一次逃跑了，逃得好遠好遠。為了家族的人再也找不到我，我在羅克丹港登上了這艘船，準備前往主大陸，那也是我一直想要去的地方。

  不得不說，這艘船的船票太貴了，我花光了身上的所有錢都買不起，最後賣掉了所有能賣掉的東西，才湊錢買了一張下等船票中的下等票。

  這張票允許我留在船上，但沒有我住的地方，所以我只能睡在甲板上。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只是冷了點，等到白天出了太陽，就會暖和了，完全能堅持到主大陸。

  但我忘了一件事——就像是寫小說的時候，總是忘記關鍵情節——一個人是要吃飯的。我的所有錢都買船票了，所以從離開羅克丹港後，我就沒有再吃過飯。頂多是在船上的餐廳，喝免費的湯充飢。一直喝，一直喝，喝到現在，我真的撐不住了。

  多麼可笑又多麼有趣的一件事情，一個貴族的繼承人，不聽勸告，自取毀滅，最終餓死在汪洋大海的一艘船上。我想，如果我真的把自己的故事寫出來，一定很受歡迎吧，但是……沒機會了。」

  「沒機會了。」小說家喃喃道，說著話挪動身體，準備往海裡面跳。

  突然「砰」的一聲響起，一枚金幣掉下，滾到了小說家的跟前。

  小說家跳海的動作一停，下意識的撿起金幣，抬頭看向李察：「你這是？」

  「一般來說，我不喜歡做什麼好事，不樂於幫助什麼人。」李察緩聲道，「不過，我比較欣賞，願意堅持自己選擇的道路的、探索這個世界的人。既然我聽了你的故事，另外還聽到了你告訴我看美景的最佳時間，那麼就用著一枚金幣當酬勞吧。不算多麼貴重，但應該可以保證你不餓死的活到主大陸。」

  「我……」小說家一愣，之後卻沒有多少歡喜的樣子，反而表情有些掙扎。

  「我……」小說家遲疑了半天，咬咬牙道，把金幣遞向李察，「我不能要你的錢，我是有原則的。我講的故事、給你的建議，絕對不值一個金幣，所以我不能要。」

  「那你會死的。」李察道，沒有多少憐憫，只是簡單講述一個事實。他會因為一些欣賞，出手幫一下某個可憐人，但對方真的求死，也不會阻止。「當然，這也是你的權利，就依你吧。」

  李察說著話，收回了金幣，轉身就要離開。說到底，他的確不怎麼熱衷於幫助人，對於陌生人的態度，是偏冷漠的。

  李察這麼幹脆，倒是讓小說家一愣，顯然在小說家的思維里，李察怎麼也應該再勸說他幾句才對。

  並不是每個人都視死如歸的，看著李察真的越走越遠，小說家不由得又生出幾分悔意，下一刻張嘴叫住李察：「請……請等一下。」

  「嗯？怎麼？」李察停步，轉身，看向小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