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天脈老人

  十年光陰彈指間。

  山嶺迭嶂，綠樹叢叢，縹緲的雲霧縈繞山澗。

  朝陽獨照，紫煙升騰。

  高聳的絕峰之上，蘇塵盤膝而坐，周身法力光輝縈繞，純陽光輝凝結，宛若一件金光霞衣，籠罩雲霧，仙氣飄飄。

  此時的他，身披祥瑞，鶴髮童顏，如同一尊得到的世外高人。

  身下蒲團懸浮，護衛周身，吸收純陽光輝的同時，一縷縷王朝氣運也從遠方都城匯聚而來，身後一道真龍虛影，似乎若隱若現。

  掌中一塊玉符盤旋飛舞，隱隱散發出風暴雷霆之光，恐怖的氣息，在其中醞釀盤繞，好似道道銀蛇飛舞。

  經過十年的努力鑽研，蘇塵終於已將那些符篆銘文，全部拆解掌握，風雷篆也由此初步煉化成功。

  不過。

  此物的確太強，即便他依靠拆解銘文的方式，煉化掌握，但也最多只能發揮出一成的威力。

  即便如此，此物的威能，也遠勝過他身上的其他所有法寶。

  蘇塵曾經試著催發過一次，其中逸散出的風雷之力，可以蝕骨銷魂，十分可怕。

  鍊氣境修士，估計都難以抵擋。

  畢竟是鎮壓宗門的符寶。

  蘇塵估計，自己起碼也要等到築基之後，才能真正完全掌控這件寶物的力量。

  如今這寶貝，只能作為壓箱底的絕殺手段。

  因為每次施展催發，都將耗損他接近一半的法力，不到關鍵時刻，絕不能輕易動用。

  除此之外。

  蘇塵新煉製那顆燭龍陽丹也早被他吞服消化了，不出意外，效果只有上次的三成左右。

  藉助這股力量，又修行多年，蘇塵的修為，總算是突破到了鍊氣六層。

  但也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不管自己怎麼修煉，體內的法力都很難再增長了。

  天地間稀薄的靈氣，不足以繼續向上提升。

  甚至時間一長，體內的法力還會由此向外緩慢逸散，歸化成為天地靈氣。

  這是因為此方天地的靈氣太過稀薄，觸發了某種自我保護機制，當修仙者的修為達到一定程度後，就很難在攝取這方天地的靈氣，即便強行煉化後，也會逸散反饋回來，防止此方天地的靈氣徹底被抽空斷絕。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西南之地不會存在有鍊氣六層以上的修仙者。

  即便是那些從中土過來的修士，也不會在這裡久留。

  除非掌握了特殊的鎖靈之法，否則，修為越高，到了這種貧瘠之地，法力逸散得就越多，得不償失。

  「本來還想著在楚國修煉到築基之後，再考慮離開，沒想到還有這麼一道枷鎖。」

  蘇塵暗暗搖頭，看來自己苟在楚國直到天荒地老的計劃，得落空了。

  雖說他修煉的功法，大多不太依賴靈氣，只要有國運和陽光就能提升。

  但架不住這法力逸散啊。

  如果繼續長時間留在楚國，雖說不至於跌落境界，但不管怎麼修煉，也最多只能保持在鍊氣六層。

  這顯然不是他想要的。

  「算算時間，東海仙島也快要開啟了吧？差不多是時候回帝都看看，安排前往東海仙島的事了。」

  蘇塵心中思索著。

  當然，他並不打算這次直接去競爭前往中土的名額，哪怕有法力逸散的枷鎖，他也不想以身犯險。

  這次東海仙島之行，更多的還是探路。

  大不了就是再等六十年而已，在凡俗中逍遙自在，哪怕修為無法提升，也好過親涉險境。

  「滴嚦嚦——」

  正思索間。

  昆羅的聲音在下方叢林中響起，隨即振翅騰空，妖氣席捲山嶺。

  緊接著，無數飛禽走獸，仿佛聽到信號一樣，朝著山峰匯聚而來，一個個都是目露謙恭期待之色，齊齊望向山頂上的蘇塵。

  就連那些山中閉關的散修們，聽得此聲，也都紛紛出關，飛身來到山峰之下，各自盤膝而坐，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

  這是蘇塵講道傳法的信號。

  過去的十年裡，他每隔一個月，便會出來，給山中走獸精怪講道傳法。

  當初他試驗修煉御獸訣，只是興趣使然，覺得好玩而已，但既已達成了契約，倒也不好將它們置之不理。

  於是每隔一段時間，他便出來說法講道，既是提點這些飛禽走獸，其實也是在總結自己這段時間的修行感悟。

  兩不耽誤。

  而隨著時間推移，那些隱居在天脈山中的散修們，也發現了這個有趣的現象，有人嘗試接近，聆聽蘇塵說法。

  結果竟是收穫巨大。

  這些散修，大多都是得到了一些奇遇，或是以武入道，勉強踏入鍊氣一層，對於修煉其實沒有一個系統完整的理解，很多都是一知半解。

  就連一些常識性的東西，也所知甚少，因此走了不少彎路。

  雖說蘇塵不算是什麼頂尖大修士，可比起這些人，也算是見多識廣了，至少理論知識豐富。

  於是漸漸地，山中散修們也將這當做一場難得的機緣，每到傳法之日，都會前來聆聽。

  蘇塵也沒有去驅趕他們。

  這些散修，都不過鍊氣一層的修為，實力弱小，連昆羅都能收拾得了他們，對自己造成不了任何威脅。

  他也是從凡俗中走來的，知道求法的艱難。

  雖說自己不是什麼悲天憫人的聖賢，可這種與人方便的事情，在不危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他也樂意成全。

  蘇塵也由此，博得了一個「天脈老人」的美名。

  成為天脈山走獸飛禽和散修們共尊的祖師，不少人因此受益，洞府所在的這片區域，也成為了人們眼中的聖地，任何外人如果貿然靠近，都會被山中生靈和散修們盯上。

  「本座接下來，需要閉關很長一段時間。今日，恐怕是最後一次說法了。爾等認真聆聽，能否有所頓悟，就看你們自己的悟性了。」

  蘇塵也沒有多想，隨即開始說法。

  所謂的說法，並不是傳授什麼功法法門，也不是什麼高大上的大道真言，只是講解傳授一點自己當初在鍊氣一層時的經驗感悟罷了。

  但這對於這些沒有師承門路的散修和走獸而言，卻是最適合的指點，仿佛是在黑暗迷霧中，為他們指引了方向。

  所有人都是受益匪淺。

  紛紛朝著蘇塵所在的方向，鞠躬行禮，拜謝他的提點之恩。

  蘇塵也沒有在意。

  做這些事情，只是興致使然，順手罷了，也沒指望這些人以後能夠給自己帶來什麼回報。

  而且，講道說法的過程中，自己都是白髮道人的形象，等離開之後，一切煙消雲散，也不會存在說暴露自己。

  他揮了揮手，讓那些散修和一眾靈獸退去。

  這時候。

  一隻七彩雲雀從遠處飛了過來，落在蘇塵的面前，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

  通過御獸訣建立的神念感應，蘇塵很快明白了它的意思。

  「有外來修行者進入天脈山？還到了之前白雲道人洞府所在的山谷？」

  蘇塵眉頭微挑。

  那白雲道人已經死了四十多年，他的洞府也被埋葬在了廢墟之下，因此那個山谷早就空了下來，失去了陣法的聚靈效果，此地已然不算是什麼洞天福地，山中散修也沒有人在這裡落腳。

  而且，從雲雀的匯報來看，此人修為還很強，遠勝過山中一應散修。

  這倒是讓蘇塵有了幾分興趣。

  心念一動，身形便已化作雲霧，隨即出現在了遠方的山谷上空。

  他收斂氣息，向下望去。

  只見來人看上去約摸五六十歲的年紀，外貌倒不算蒼老，不過身上隱隱也有了陳腐之氣，真實年紀，應該遠比外貌看上去要大。

  他一身儒衫，有幾分儒雅之態。

  蘇塵通過神念探測，發現這老儒竟已是達到了鍊氣三層的境界。

  這在散修之中，也算是個高手了。

  老儒此時站在洞府廢墟門前，四下探查了一下，似乎確定了洞府已然坍塌，沒有了陣法的痕跡，也感應不到任何生機。

  忍不住嘆了口氣，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酒葫蘆，朝著洞府門前傾倒，仿佛是在祭奠。

  「白雲道友，你我相交多年，當初約定好下次再去東海仙島博取機緣。沒想到，一個甲子過去了，你終究還是沒有撐到這一天……」

  老儒嘆息著，似乎有些物傷其類的傷感。

  蘇塵遠遠地看著，聽到他的悼念，不禁眼前微微一亮。

  此人似乎跟白雲道人曾是朋友，曾經約定六十年後再一同結伴去往東海，這麼說來，此人也是上一次前往過東海仙島的人了？

  正好，如今仙島重開在即，蘇塵對於島上的情況，還所知甚少。

  當初白雲道人說這話的時候，正在天脈盛會上，蘇塵也來不及問得太詳細，後來白雲道人又遭逢厄難，蘇塵也沒有機會詢問了。

  「這老儒看上去也算是個重情守諾的人，而且修為只有鍊氣三層，以我現在的實力，分分鐘可以將其鎮壓。倒是可以嘗試與之接觸一下，探聽些更多關於仙島的情況。」

  想到這裡。

  蘇塵運轉神念，將自身修為恰到好處地壓制在鍊氣四層左右，隨即身形浮現出來。

  故作驚訝地道：「伱是何人，為何在白雲道人的洞府之地？」

  老儒聞言，轉過頭來，看到蘇塵身上的法力光芒，眼神微微一變。

  顯然也沒想到，在這天脈山中，居然還能遇到一個鍊氣四層的高手。

  他事先竟也沒有絲毫感覺，就被這樣近身靠近，若是此人有歹心，估計此時已經死了。

  這麼一想，老儒卻是鎮定下來，拱手道：「在下韓宗元，來自東平晉國，和白雲道人是至交好友，特來探望。閣下又是何人？」

  「原來是白雲道人的朋友。」

  蘇塵露出恍然之色，臉上的「警惕」收斂了些許，隨即看了一眼對方手裡的酒葫蘆，道：「這葫蘆我認得，白雲道友曾經有個一模一樣的，應該是一對。看來你沒有說謊。」

  韓宗元聽到這話，神色也緩和了許多，此人能夠認出酒葫蘆，估計也是白雲道人熟人，於是點頭道：「自是不敢隱瞞道友。還不知道友該如何稱呼？」

  「他們都叫我天脈老人。」

  蘇塵也懶得去編什麼身份，直接將這個名號亮了出來，反正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對方只要在天脈山待幾天，自會了解。

  「我在這天脈山修行數十年，曾和白雲道友也是故交，經常來這裡與他飲酒論道。」

  「原來如此。」

  韓宗元並未起疑，畢竟白雲道人性格醇厚，樂於交友，這一點他是很清楚的。

  在天脈山修行這麼多年，認識一些新朋友也很正常。

  他點了點頭，隨即指著那已經坍塌的洞府廢墟，問道：「白雲道友的洞府，為何會破碎至此，他是否已經……」

  「四十年前的天脈盛會，發生了一場動亂。那時候我正好在閉關，並未參加，出來之後才知道，白雲道友為了爭奪一株延長壽命的靈藥，而隕落了……」

  蘇塵簡單地將事情說了一遍，並未胡編亂造。

  畢竟這種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假話說太多，反而讓人懷疑。

  「哎，可嘆我跟白雲道友相交半生，還約好這次一起再入仙島，而今卻是天人永隔了……」

  「人死不能復生，道友也莫太過傷感。既然是白雲道人的朋友，遠來是客，我的洞府也在附近，不如去那邊坐一坐，讓我替白雲道友，一敬地主之誼。」

  蘇塵開口發出邀請。

  韓宗元猶豫思索了一下，也沒有拒絕，點頭答應下來。

  擅自前往他人洞府，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不過對方實力比他強，如果真要有什麼歹念，之前就可以趁其不備偷襲，沒必要繞這麼一圈。

  再者，他也是真相信了蘇塵和白雲道人是朋友的關係，所以並沒有太多戒心。

  蘇塵領著韓宗元來到了位於懸崖之下的洞府。

  當然，為了避免南燭果暴露，他已經提前開啟了陣法，將那一片區域封鎖了起來。

  所以韓宗元進來看到的，只是一個山清水秀的林中谷地，注意力也被外面的防護大陣所吸引，不禁感慨連連。

  「道友這洞府，當真是不錯，靈氣充盈，位置隱蔽，還有這些陣法符篆，神妙非常，簡直固若金湯。」

  「道友見笑了。只是胡亂搗鼓一些罷了，這陣法還多虧了白雲道友當初幫忙指點。」

  蘇塵不著痕跡地透露著。

  韓宗元也的確從陣法中看出了一些痕跡，白雲道人當年擅長的就是陣法，於是對蘇塵的身份也更確信無疑。

  兩人隨即入了洞府中，蘇塵用準備好的靈茶來招待他。

  落座之後，這才開口道：「道友和白雲六十年前相約，打算再入東海仙島博取機緣。正好，我也有意前往，有些事情，還想向道友請教。」

  「道友難道沒有去過東海仙島？」

  韓宗元有些驚訝。

  蘇塵也早就準備好了託辭，道：「我是以武入道，所以在先天之前，耗費了不少蝕日。上次仙島開啟的時候，還未突破先天，所以錯過了。這六十年來，有了一點奇遇，才修煉到如今的境界，但也壽命無多了，所以想去東海碰碰運氣。」

  他的話半真半假，韓宗元並未起疑。

  只是感慨道：「道友厚積薄發，能在六十年內修煉到鍊氣四層，可真是天大的機緣啊。相比之下，老朽六十年前就已經達到鍊氣二層，這麼多年，也才勉強突破到第三層，著實汗顏……」

  「咱們這方天地靈氣太稀薄了，每進一個境界都難入登天，道友其實已經很強了，而我只是運氣好罷了。」

  蘇塵神色平和地回應著。

  韓宗元看他性格溫和，也不由生出了幾分好感，於是開口道：「那東海仙島之事，倒也不算是什麼秘密，去過一次的人都知道。道友既是白雲的故交，今日又請我喝茶，那我便給你說道說道。」

  「好，我洗耳恭聽。」

  「這東海仙島，名喚蓬萊，相傳曾是一個古老宗門的駐地所在，但後來西南之地靈氣枯竭，蓬萊便建造耗費巨資，建造了一座傳送門，將門下弟子全部傳送前往去了靈氣充盈的中土世界，也就是如今的修仙界。」

  「為了維持這座傳送陣，蓬萊仙島平日裡都會沉沒入大海深處，吸收海底靈氣儲存，每隔六十年浮出水面，為期一年。屆時仙島開放，所有西南之地的散修，都可以登陸其上，或是藉助此地的靈氣修行，或是探索島上的寶藏，也有中土世界的修仙者，會在這個時候進入我們這方天地，交易物品，或是尋訪故友，挑選弟子……」

  韓宗元說得很是細緻。

  蘇塵也不著急，耐心地聽著，心裡對這蓬萊仙島的來歷和大概情況，也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這時候，韓宗元喝了一口茶，繼續又道：「而仙島開啟，最重要的，還是進入中土世界的機會。當仙島開啟的這一年，八月十五，中土的一些修仙宗門，會派來使者，舉行一場大型的試煉考核，只要通過考核，得到他們的認可，便可得到進入傳送陣的資格，從此一飛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