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名將之殤

  喬魯今年三十八歲，他堅信這個世界是由謊言構築的。除了至親、摯友和少數品行正直的人能夠信任，其他所有的人都應該是防備的對象。

  今天慕特馬爾給他上了一課，在喬魯眼中，慕特絕對是品行正直的人，可他現在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正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具欺騙性的詞彙之一。

  眼前的這個年輕士兵好像在哪裡見過，也不知他在門外待了多久，聽到了多少，他一臉猙獰的看著喬魯烏斯，道：「國家養育了你，你不思回報，卻還有反叛之心，神靈真該用火焰和雷電毀滅你的身體和靈魂！」

  喬魯一怔，他認得這個年輕人的聲音，他是天罰者大首領皮切魯斯的兒子，名字叫做狄烈凡賽。

  現在情勢十分明朗，狄烈凡賽一直在營帳外面偷聽他們的談話，而慕特則用誘供的手段，從喬魯的嘴裡套出了叛國的證據。

  什麼手段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狄烈已經給喬魯定了罪。現在已經到了魚死網破的境地，狄烈和慕特不會讓喬魯平安離開營帳，而對於喬魯來說，眼下最穩妥的做法，是不讓他們兩個活著離開。

  狄烈不難對付，但慕特有點難纏，他的身手可不賴。最讓喬魯擔心的是，為什麼狄烈在帳篷外面偷聽，他的衛兵卻沒有察覺？

  原因可能有兩種，第一種是他的衛兵被收買了，另一種是他的衛兵被殺了。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可以確定的是，喬魯已經陷入了絕境，趁著狄烈還在碎碎叨叨的羅織罪名，喬魯拔出匕首，準備先要了他的命。

  但他出手很慢，慢到了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而且他覺得匕首很重，至少比平時重了一倍。

  看來情況比他設想的還要糟糕，他中毒了，到底是什麼人在什麼時間給他下的毒？

  慕特抓住了喬魯的手腕，沒等喬魯做出應對，狄烈上前一拳打翻了喬魯。

  這該死的公子哥，出手還真快，換做往常，給他一百次機會，他也碰不到喬魯一下。

  倒在地上的喬魯想要爬起來，狄烈上前又是一腳，踢中了喬魯的胸口。

  一腳接一腳，狄烈踢的非常過癮，這就是天罰者最吸引人的地方，不管一個人有多麼優秀，天罰者都可以把他踩在腳下，肆意的凌虐。

  直到喬魯不再動彈，狄烈才停了下來，他伸出了右腳，慕特趕緊上前擦去了他鞋子上的血跡。

  「這就是我們的大將軍，這樣的人也能當上將軍！看看那愚蠢的馬蒂亞斯都用了些什麼人！」狄烈往喬魯的臉上啐了口唾沫，等慕特擦好了鞋子，狄烈笑道：「看見了麼，我輕鬆打敗了這個蠢貨，我一個人打敗了這個蠢貨，這是神靈賜予我的力量，你看到了麼？」

  「我看到了，大人，神靈的力量讓我無比震撼！」

  「我問的不是這個，」狄烈又啐了一口唾沫：「我說的是我一個人擊敗了他，你到底看清楚了沒有？」

  「我看的非常清楚，大人，您如此的英勇，您是白塔國最偉大的英雄。」

  「話也不能這麼說，」狄烈得意的笑道，「相比於我的父親，我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我只是代表神靈和白塔國的人民，懲罰了一個愚蠢的武夫，所有的武夫都是愚蠢的，你們是白塔國最下等，最無知的工具，就憑你們還想質疑我父親的決定，就憑你們還敢懷疑純潔的神之子……」

  話沒說完，喬魯突然抓住了狄烈的腳踝，將他掀翻在地，隨即騎在他的身上，一通拳頭打了下去。

  如果沒有中毒，喬魯可以在幾拳之內要了狄烈的命，可即便雙手麻軟，他的拳頭也讓喬魯痛不欲生。

  「救命，誰來救救我！求你！求求你！饒了我！求求……」

  打到第六拳的時候，慕特用刀柄擊中了喬魯的後腦，喬魯昏迷了。

  滿臉是血的狄烈躺在地上放聲的嚎哭：「救救我，救救我，誰來救救我，父親，媽媽……」

  一切來得太突然，慌亂的慕特趕緊喊來了醫生，他叫衛兵捆住了喬魯，等待狄烈的處置。

  狄烈只是受了皮外傷，但這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從來沒有挨過打，在治療的過程中，他打傷了兩名醫官和一名侍女，砸爛了他能碰到的所有東西。

  「剝光這個蠢貨的衣服，把他吊在營地的中央，讓他活活凍死！」

  狄烈下達了命令，慕特自然照辦。喬魯被剝光了衣服，綁在了營地中央的刑柱上，慕特嘆口氣道：「老朋友，我很想幫你，至少我想讓你體面的死去，可沒想到事情變成了這樣。」

  「老朋友？體面？」喬魯烏斯咬牙笑道，「你用一句話侮辱了我兩次！」

  「隨你怎麼想，希望神靈可憐你，讓你儘早解脫。」慕特馬爾離開了，沒過多久，愛麗絲和雅麗姍又出現在了喬魯的面前。

  雅麗姍含著眼淚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我的將軍，你所遭受的折磨讓我心如刀割。」

  愛麗絲白了雅麗姍一眼：「別演戲了好麼，你的眼淚有些太廉價了。」

  喬魯笑一聲道：「一絲不掛的出現在你們面前，還真是讓我羞慚無地。」

  「你的確該感到羞愧，」愛麗絲嗤笑道，「你如此的怯懦，連一個合格的武夫都算不上。」

  雅麗姍盯著喬魯看了一會，眨眨眼睛道：「不過作為一個男人，你的資本倒也算是雄厚……」

  「快走吧！離這個懦夫遠一點。」

  掛在刑柱上的喬魯想通了一切，他給白塔國送去了書信，愛麗絲也送去了書信，很顯然，白塔國的掌控者站在了愛麗絲一邊，因為掌控白塔國的是天罰者的首領皮切魯斯，一場戰爭的勝利是他樹立威信的絕佳籌碼。

  至於天罰者對異類的仇視，不過是攫取人心的謊言而已，他們明知道愛麗絲是月華女巫，也知道雅麗姍是能夠操縱邪魔的女巫，可現在他卻讓白塔國的戰士為女巫和邪魔流血，只要能幫助他們獲取權力，他們根本不在乎合作的對象是誰。

  凜冽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在剖剮喬魯的皮膚，他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包括慕特下毒的時機。

  他曾經到營帳外面讓衛兵走的更遠一點，等他回來的時候又喝了一大杯麥酒，就在那個時候，慕特在他的酒杯里下了毒。

  「我真是個蠢貨！」喬魯恨不得捶爛自己的腦袋，他不該犯下這麼低級的錯誤，他太想結束這場戰爭，以至於沒有對慕特做出任何防備。

  刺骨的寒冷慢慢在減弱，這是身體麻木的開始。

  一陣陣灼熱湧上了皮膚，這是即將凍死的徵兆。

  太難熬了，為什麼不能快一點結束。

  「結束了，將軍，」一名士兵低聲道，「該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