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誓言與承諾

  按照雷吉的設想，這場戰鬥應該非常的艱難。雙方的兵力實在太懸殊了，第一輪火炮可能會帶給對方一些震懾，可如果對方做出一些戰術調整，也並非沒有扭轉戰局的機會。

  比如說克里斯就曾經做出過一種設想，如果對方讓步兵從正面衝鋒，讓騎兵從兩翼進攻，所有火力勢必會被步兵吸引，騎兵就會獲得短兵相接的機會，在那種情況下，就算雷吉能夠取勝，也要付出相當沉痛的代價。

  退一步來講，就算對方無法做出這麼快的應對，也可以選擇暫時退兵，換一條道路發起進攻，雖然步兵的速度不算快，但也總比這些幾千磅的火炮靈便的多，兩匹戰馬只能拉著一門火炮慢悠悠的走，等追上敵軍的時候，只怕對方已經打到了碎雪城的大門。

  雷吉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已經把所有的子民和物資全都搬進了城裡，可沒想到的是，納爾塞斯一桿子戳到底的剛烈作風，既然他驚訝，也讓他驚喜。

  在歌爾宣布倒戈之後，戰爭已經失去了懸念，歌爾拿著騎槍轉眼之間已經殺到了納爾的面前。

  納爾塞斯不僅腦子不靈，身手也差得出奇，僅僅一個回合就被歌爾掀翻在地。歌爾正想結果了他的性命，愛麗絲帶著巫師們忽然出現在了戰場上。

  五十名巫師衝進萬人混戰的軍陣里，就像一團細沙沉進了大海，但這只是一種錯覺，因為這五十名巫師自後向前，瞬間貫穿了歌爾烏茲的軍陣。

  雷吉知道巫師的戰鬥力不俗，可等親眼見證過後還是嚇了一跳，他看到一名會用火的女巫，將手中的火焰變成了一把五尺長劍，在人群之中用砍殺和燒灼撕開了一條血路，還看到一個會用冰的男巫，將幾名士兵凍成了冰雕，然後用戰錘敲成了碎塊。

  巫師們很快衝到了軍陣的中央，普通士兵很難對他們構成威脅，雷吉又不敢輕易開炮，否則會誤傷歌爾的士兵。

  其中一名男巫來到了歌爾身邊，正準備刺死納爾賽斯的歌爾被堵住了氣管，突如其來的窒息讓他的身體失去了平衡，瞬間栽到了馬下，衝上來營救他的士兵也相繼失去了呼吸。愛麗絲趁機讓一名女巫救下了納爾賽斯，她帶著納爾賽斯正準備離去，卻被一個人扯住了長袍。

  是康拉德，他還活著，他扯著愛麗絲的長袍，艱難的說道；「救救我，救救我！」

  受了嚴重驚嚇的納爾塞斯驚恐的看著愛麗絲，他不想管任何事，也不在乎任何人，他只想儘快離開這裡。

  可愛麗絲還是從地上抱起了康拉德，帶著他一併逃走了。

  只剩下那名男巫沒有走，他準備犧牲自己拖住敵軍，他準備讓歌爾窒息而亡。

  沒人能靠近他，也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幫助歌爾，雷吉拿起火槍想親自衝上去，卻被莫德薩搶在了前面。

  莫德薩騎著戰馬在人群之中穿梭，他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殺氣，讓所有人都想避開他。混戰之中的士兵不願意和他交手，他也不想和別人做無謂的纏鬥。

  當距離歌爾兩百尺的時候，他扣下了扳機，子彈穿過人群，命中了男巫的左肩。

  劇痛之下，男巫放棄了巫術，周圍的士兵一擁而上，正想要殺死他。卻被莫德薩給攔了下來。

  「他已經被我生擒了，」莫德薩喊道，「他現在屬於我們的領主，我們領主大人喜歡巫師！」

  嘶啞低沉的聲音有著意想不到的穿透力，原本膠著的混戰漸漸緩和了下來，雷吉趁機叫來了桃樂絲，借著她的大嗓門，向眾人喊道：「納爾塞斯已經逃走了，告訴我，你們現在為誰而戰？」

  為了誰？為了國王查理曼？抑或是為了別的什麼人？

  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果跑的快一點，或許還能活下來。

  奔狼國的士兵率先逃走了，接著是萊恩國的士兵。歌爾帶著士兵追擊了一路，他沒有騎兵，雖然殺死了幾百個敵人，可還是讓兩千多人逃走了。

  馬車拉著大炮的行進速度，和人走路的速度差不了太多，等雷吉趕到了路口，敵人早就不見了身影。

  「要是多準備一些騎兵就好了，」雷吉長嘆了一聲，「可我不太擅長使用騎兵。」

  「不必擔心，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不會逃回脂凜城，因為查理曼不會善待逃兵。」歌爾沉默了好一會，突然轉向了雷吉，拔出了長劍。

  雷吉一驚，卻見歌爾單膝跪在了地上。

  「維克特大人，我，歌爾烏茲，以騎士的榮耀向你宣誓，我將以我的血肉之軀，捍衛你的生命、捍衛你的領土、捍衛你的榮耀，我將以我的血肉之軀守護在你的身旁，直至血液流干，直至軀體腐朽，直至靈魂為你湮滅。」

  熟悉的誓言再度來到耳畔，讓雷吉想起了在碎雪城的第一戰，想到了嘉文曾經許下的誓言，這段誓言讓雷吉再度熱血沸騰。

  他對這個世界已經不再陌生，他清楚的記得誓言的內容。

  「我會給你我的麵包和鹽，我會給你我的尊重和信任，我會和你分享我的幸福和喜悅，我會和你分享我的驕傲和榮耀……如果你，真的願意的話。」

  騎士的誓言必須按照最嚴謹的方式作出回應，雷吉的回應似乎多了一句。

  如果你真的願意的話——這是什麼意思？

  歌爾詫異的看著雷吉，雷吉上前將他扶起，低聲問道：「你確定是向我效忠，而不是克里斯？」

  「您一直和克里斯王子並肩作戰，難道不是……」

  「到了某一天，我們必然會分開，也許那一天不會太遙遠。」

  歌爾驚愕的看著雷吉，他覺得自己剛才的做法似乎有一點莽撞。

  不過雷吉的臉上依舊掛著輕鬆的笑意：「放心吧，到了那個時候，我會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歌爾有些不安，騎士的誓言並非兒戲。場面變得有些尷尬，而這時，一名士兵的哭聲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雷吉看著那名年輕的士兵，問道：「小伙子，發生了什麼事？」

  「我的新娘還在家裡等我，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在來到戰場之前，大部分士兵不知道他們會背叛萊恩國，做為叛軍，他們無法再回到自己的故鄉，這是他們無法逃避的命運。

  「別哭了！」一名老兵在旁邊喊道，「並不是只有你背叛了家人，我們也一樣！領主夫人也留在了抽紗城！」

  歌爾把妻子和孩子也留在了抽紗城，目的是為了不引起查理曼的懷疑，今晚，他的妻子將帶著子民逃到城外，至於能不能逃得掉，只能看他們的運氣了。

  雷吉的運氣一直很好，但現在不是賭運氣的時候。

  「烏茲伯爵，我希望你……」

  「請別再叫我伯爵，」歌爾烏茲搖頭道，「我現在只是您麾下的一名普通騎士。」

  「好吧……烏茲騎士，請帶著你的士兵立刻回到抽紗城。」

  歌爾愣住了，這句話太讓他意外。

  為什麼讓他回到抽紗城，難道讓他回去送死麼？

  難道雷吉沒有接受他的歸降？難道賭上了一切，包括上萬條性命，都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鬧劇？

  歌爾感覺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和羞辱，他正要帶著士兵憤然離去，卻聽雷吉喊道：「我的騎士，你可能誤解了我的意思，我要你為我守住抽紗城，在我攻陷脂凜城之後，我要你截斷查理曼的退路。」

  歌爾一怔，愕然道：「您要進攻脂凜城？」

  雷吉指了指身後的部隊：「我的士兵帶了糧食，現在就向脂凜城進發，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攻下脂凜城，也請你答應我，別讓查理曼活著離開抽紗城。」

  歌爾跪地道：「我以我的性命向您保證，我會生擒偽王查理曼，做為送給您的第一份獻禮。」

  ……

  愛麗絲帶著巫師們一路向脂凜城飛奔，康拉德受不了戰馬的顛簸，咳嗽的喘不過氣來。愛麗絲來到納爾塞斯身邊，低聲道：「我擔心首席學士快要撐不住了。」

  納爾塞斯不敢多說，他一直重複著一句話：「我們不能停下來，絕對不能停下來。」

  愛麗絲嘆口氣道：「你們先走，我留下來照顧首席學士。」

  納爾塞斯急忙點了點頭：「我去向陛下匯報戰情，我會立刻趕回來接你的！」

  說這番話的時候，納爾塞斯甚至沒有收一下韁繩，他生怕自己的戰馬降低了速度。愛麗絲向一名女巫使了眼色，那名女巫帶著康拉德和愛麗絲一起停在了路邊。

  愛麗絲把康拉德抱在了一棵樹下，溫柔的揉了揉他的胸口，輕聲道：「您還能撐得住麼？」

  康拉德點頭道：「我還撐得住，謝謝你，我的好姑娘，我為之前所說一切深感歉意，你會得到更高的爵位，我會在陛下面前讚頌你的功績，你會成為伯爵乃至侯爵，你會成為溫莎家族永遠的榮耀！」

  「您千萬別這麼說，」愛麗絲溫柔笑道，「因為這些話現在一點用處都沒有。」

  一陣惡寒流遍了康拉德的身體，他拼命抓著愛麗絲的手，艱難的說道：「我求求你，好姑娘，我求求你，我幫助過你，我求求你，我還會幫助你的，我求求你！」

  「如果你能跪下來求我，我可以饒你一命，」愛麗絲露出了猙獰的笑容，「試試看，首席學士，跪下來求我。」

  康拉德試了幾次，他連坐著都很艱難，根本不可能跪起身子。

  「太遺憾了，我給過你機會了，」愛麗絲嘆了口氣，轉臉看著身邊的女巫，「碎裂者蘿拉，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你的巫術。」

  「我這就展示給您看。」蘿拉伸出了雙手，跟著握住了拳頭，慢慢的揉捏。

  與此同時，康拉德的身體在劇烈的抽搐，他的內臟在一點點被揉碎。

  「我求求你，求求你……」

  「跪下來呀！」愛麗絲放聲笑道，「跪下來求我，我會饒恕你的！」

  ……

  兩個小時候，愛麗絲追上了納爾塞斯，看著戰馬上馱著康拉德的屍體，納爾塞斯流下了眼淚。

  「對不起，」愛麗絲長嘆一聲道，「首席學士沒有挺過來。」

  「怎麼辦？」納爾哀嚎道，「陛下會殺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