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最後的願望

  老國王的身體出了狀況，他拒絕吃東西，也不怎麼睡覺，他經常看到幻覺，而且經常做出很多怪異的舉動。

  就在昨天，他把門前的一塊石頭當做了大將軍安德魯，並且從外交內防的整體局勢出發，向這塊石頭布置了二十一項工作。

  「他已經不能走路了，卻還有說不完的話，」克里斯長嘆一聲道，「他想開會，每天都想，他現在就是個活在自己世界的瘋老頭子，而且我感覺他活不了太久了。」

  雷吉道：「你去找過伊瑪和卡蜜拉麼？她們都是出色的醫生，先讓她們給你父親好好治療一下。」

  克里斯苦笑道：「我已經找過卡蜜拉了，我和她很熟，她曾經幫我擋住過瘟疫。」

  雷吉詫道：「她從來沒有對我提起過，她能治好你的父親麼？」

  克里斯搖頭道：「不能，卡蜜拉說我的父親失去了某種泉水的滋養，他的生命正在慢慢枯萎。」

  「什麼泉水？」

  「卡蜜拉也說不清楚，我猜應該是……」克里斯欲言又止，轉而又說起了他的請求，「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租借你的會廳，我租借一天就好，我知道會廳時個神聖的地方，我會付給你高額的租金，如果實在不方便的話……」

  「方便，」雷吉點點頭道，「租給你了。」

  沒想到雷吉回答的如此乾脆，目瞪口呆的克里斯半天沒說出話來。

  「你就這樣租給我了？」

  「是的。」

  「你，你想要多少租金？」

  雷吉思考半響道：「那麼寬敞明亮的會廳，你想租一整天的話，至少也要十個銀幣，而且你得自己負責打掃衛生。」

  「如，如此神聖的地方……只要十個銀幣？」克里斯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不算什麼神聖的地方，」雷吉聳聳肩道，「自從新年過後，我再也沒去過那裡，你可能要好好打掃一番。」

  ……

  雷吉沒開玩笑，會廳的衛生條件真的不太好，到處都是灰塵和蛛網，想起獅子城金碧輝煌的會廳，克里斯實在沒辦法把這個地方和會議聯繫起來。

  克里斯雇了五個工人，整整打掃了一上午，會廳才勉強看得過眼。而且每個工人需要一個銀幣的佣金，在別的地方，像這樣的短工，給他們十個銅幣都嫌多。

  這就是碎雪城令人費解的狀況，在這裡，最值錢的永遠是人。

  克里斯給了這些工人雙倍的工錢，因為還有一項工作要交給他們完成。

  克里斯需要他們來扮演大臣，這樣才能給老國王召開一場完整的會議。

  他先分好了角色，由他來扮演首相史賓杜，騎士桑多斯扮演大將軍安德魯，艾德蒙扮演艾德蒙，其餘的工人分別扮演大學士、財政大臣和外政大臣。

  可情況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順利，老國王又做出了十分詭異的舉動。

  他認不出那些工人，卻能認得出他熟悉的人。

  「克里斯，我真的對你非常失望，」老國王搖頭道，「你本來沒有資格參加這次會議，是寬容的大臣們給了你坐在會場上的機會，你為什麼不懂得珍惜？你為什麼要坐在首相的前面？你有這種資格麼？」

  克里斯指了指身邊的工人，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你覺得他是首相？」

  「難道不是麼？」

  「呃……好吧。」

  「坐到屬於你的位置上，還有你的騎士，讓他站到門外去！」

  克里斯坐到了末席，而桑多斯直接離開了會場。

  打亂座次之後，事情變得有點麻煩，這些工人本來不用說話，可現在他們必須要發言了。

  「首席學士，我的老朋友，」國王微笑著看著一名工人，「我聽說有幾名領主對我有一些抱怨，你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工人一臉懵逼的看著老國王，轉過臉又看了看克里斯。

  克里斯趕緊接過話題：「父親，我覺得這件事……」

  「我沒有讓你說話！」國王怒道，「這是神聖的會廳，你要叫我國王陛下！」

  克里斯沒敢再多說，艾德蒙在一旁道：「陛下，這是我的職責範疇，我會立刻逮捕那些胡言亂語的領主，並用王國的律法對他們進行審判。」

  「他們必須受到審判！」國王很狠捶了一下桌子，「污衊國王就等於污衊了王國！這樣的人必須受到嚴懲！」

  會廳安靜了下來，而且安靜了許久，克里斯看了看扮演首相的工人，示意他該說話了。

  可這名工人也是一臉懵逼的看著克里斯，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真是群不開竅的人，這是拍馬屁的絕佳機會，他竟然不懂得珍惜。

  最終還是國王忍不住開口了：「我的首相，你對此有何看法？」

  工人一怔，轉而笑道：「你說我是首相？是那個被我們領主毒打的首相麼？」

  工人們放聲大笑，克里斯低聲道：「你們不想拿錢了麼？認真做你們的事情！」

  工人們不敢笑了，老國王皺著眉頭看著克里斯：「剛才你又做了什麼？為什麼他們會笑？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知不知道王國的尊嚴和榮耀！」

  雖然遭到了呵斥，但克里斯鬆了一口氣。

  提到王國的尊嚴和榮耀，也就到了國王發表演說的時間。

  按照國王的習慣，演說共分三個部分，一是王國的歷史，二是國王的功績，三是國王不容冒犯的神聖威嚴。

  會議從中午一直持續到了深夜，國王沒有給任何人開口的機會，在演說的最後一個部分，他加入了對道德和律法的闡述，並且聲情並茂的一次次把演說推向了高潮。

  「冒犯了國王的威嚴，就等於冒犯了整個王國的榮耀！褻瀆了每一個萊恩子民的尊嚴！這樣的人必須受到道德的譴責，同時還要受到律法的嚴懲！那些忘恩負義豬狗不如的領主，他們竟然敢在背後詆毀他們的國王，是誰給了他們今日的身份和地位？是誰給了他們遼闊的疆土和溫順的子民？是誰讓他們免遭別國的奴役和殺戮？是誰……」

  「夠了！」國王正說到了高潮中高潮，一名工人突然站了起來。

  國王憤怒的看著這名工人，喝道：「外政大臣，你想表達什麼？你也想冒犯國王的威嚴麼？」

  工人沒理老國王，他來到克里斯面前，道：「我們只答應給你工作一天，現在都到了什麼時候？」

  克里斯一臉尷尬到：「請你先坐下，我再給你一倍的報酬。」

  「十倍的報酬我也不要！」工人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我要回家了，我的妻子和孩子在等我，我可不想再聽這個瘋子在這裡說這些屁話！」

  「狂徒！」國王咆哮道，「衛兵！把他抓到地牢里，明天就把他送到絞刑架上去！」

  這名工人頭也不回的走了，他不擔心克里斯會賴帳，碎雪律法對拖欠工錢的行為有著非常嚴厲的懲罰。

  「衛兵呢！衛兵！」國王還在咆哮，又一名工人站了起來：「我也受夠了這個瘋子，把他送到醫院裡去吧，或許他還有救。」

  工人們陸陸續續都走了，會廳里最終只剩下克里斯和艾德蒙。

  國王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喊道：「殺了他們，殺了這群狂徒，會議還沒結束，沒有結束……」

  國王在劇烈的咳嗽，克里斯趕緊給他取來了一些水，等水送到唇邊的時候，老國王已經停止了呼吸。

  克里斯放下了水罐，他從來沒從國王身上得到過哪怕一絲父愛，但他還是落淚了。

  艾德蒙用手合上了國王的眼睛，低聲道：「會議結束了，我的陛下。」

  萊恩九世國王羅奈爾得·萊恩召開完了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場會議，被他自己的口水嗆死在了會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