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權衡

  在做一件事之前，首先要考慮兩個後果。

  一個是做了這件事情的後果。

  另一個是不做這件事情的後果。

  只要考慮清楚這兩個後果，犯錯的機率就會極大降低。

  躺在床上的雷吉正在考慮這兩個後果。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杜拉卡沒有撒謊，他襲擊了碎雪城，卻儘量避免傷人，在獲得釋放之後，他依舊賴在地牢不走，足見他跟雷吉說了實話，他真的是來給首領求醫的。

  那麼是否應該給山妖的首領治病呢？

  他們的首領狄奧泰坦不能下山，雷吉也不可能讓伊瑪上山給他治病，就算伊瑪同意，雷吉也不會允許，那實在太危險了。

  而且青黴素不是萬能的，尤其對於一種活了上千年的未知的生命，很難說青黴素能產生什麼樣的效果，也許在皮試的過程中，山妖大王就因為過敏而一命嗚呼了，到時候再想和山妖們講道理，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那麼再來看看不做這件事情的後果。

  按照書籍中的記載，山妖之王狄奧泰坦打敗了邪魔曼德薩，但曼德薩並沒有死去，他和他的部下都逃入了地下，可依舊在迷亡之山生活著，有不少人在山洞裡看到過邪魔的足跡。

  如果拉杜卡說的是真的，如果狄奧泰坦死去，曼德薩將重新掌握迷亡之山，那麼後果將是災難性的。

  關於邪魔的書籍也不多，可所有與邪魔有關的文字都有共同的特點，他們是其他所有生命的終結者，殺戮是他們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唯一意義。

  邪魔是所有生靈中唯一不能讓雷吉接受的物種，有很多國家因為邪魔而滅亡，有的國家至今依然受到邪魔的威脅，拜爾國的凍魔就是個例子。

  如果曼德薩掌握了迷亡之山，碎雪城必將變成人間煉獄。

  權衡兩方利弊，在入睡之前，雷吉做了決定，必須要給山妖大王治病，不能讓伊瑪冒險，只能自己親自去了。

  次日天明，雷吉叫來了嘉文、巴切洛和埃爾文，他剛剛說出自己的決定，嘉文和埃爾文立刻表示反對，尤其是嘉文，甚至拿出了以死相逼的態度。

  雷吉能夠理解嘉文的心情，但煽情的話，他既不想說，也不想聽。

  伊瑪雖然教會了幾名助手注射的方法，但是她們還沒有學會診斷的技術。

  能對感染症狀做出準確判斷，並能正確使用青黴素的人，只有雷吉和伊瑪，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在狄奧泰坦死去之前，還會有其他山妖前赴後繼來尋覓醫生和藥品。

  在狄奧泰坦死去之後，來的恐怕就不是山妖了，他想要的恐怕也不再是醫生和藥品那麼簡單。

  總要有人來解決問題，不是宣揚什麼精神，不是貫徹什麼道理，不是說那些帶著感召力的話語，而是拼上這條命去親自解決問題。

  巴切洛就很擅長解決問題，他知道雷吉心意已決，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如何保證雷吉的安全。

  「我建議您帶上開路者巫師多拉諾爾，」巴切洛道，「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他都能為您找到逃生的道路。」

  雷吉道：「那個巫師痊癒了麼？」

  巴切洛道：「好了六七分，走路應該沒問題。」

  雷吉思忖片刻，搖搖頭道：「我覺得他的巫術並不適合逃生。」

  巴切洛詫道：「大人為什麼會這麼說？」

  雷吉道：「讓他開闢道路，他就必須留在道路入口，還要畫一個圖騰之類的東西，如果他死了，或是圖騰被破壞了，道路也會立刻消失，非但他白白犧牲了，只怕我們也逃不掉。」

  巴切洛笑道：「大人，針對碎雪山的碎雪石，他才會使用儀式和咒語，因為每片碎雪石都在底下紮根了數百尺，可如果只是針對迷亡之山上的荊棘和樹木，他不需要繪製圖騰，也不必留在道路入口，只需要集中精神，再念幾句咒語就足夠了，畢竟他是雲端之下的巫師，對巫術的控制還是非常自如的。」

  雷吉點了點頭，隨即問了一個他一直想問的問題：「大學士，你對巫術了解的很深，而且每次講到巫術，你總是很興奮。」

  巴切洛笑道：「每一種知識都讓我感到興奮，多拉諾爾曾經是我的朋友，看到他能為領主大人效力，我感到非常的欣慰。」

  好吧，這老傢伙成功的把問題敷衍了過去。

  雷吉跟著巴切洛去了醫院，看到雷吉出現，多拉諾爾立刻雙膝跪地，施禮道：「我的主人。」

  雷吉趕緊把多拉諾爾扶起來，道：「雙膝禮是留給神明的，以後不要再對任何人行雙膝禮，另外我也不是你的主人，你已經自由了，今後不需要任何主人。」

  多拉諾爾搖搖頭道：「您要拋棄我麼，主人？」

  雷吉無奈的看著多拉諾爾，巴切洛在旁道：「這老傢伙當了整整四十年的奴隸，在沒有主人的情況下，他不知道該如何生存，您就別再苛求他了。」

  「我必須要苛求他，哪怕還能多活一天，也得讓這一天變得有意義，」雷吉拿出了一個金幣，對多拉諾爾道：「這是你的報酬，收下吧。」

  「我不需要任何報酬，我的主人。」

  雷吉道：「你既然答應成為碎雪城的子民，以後請叫我領主，不要再叫我主人，這是你應得的報酬，從今天開始，你不必再為任何人做任何無償的事情。」

  「主人，我……」

  「不要再叫我主人，聽清楚了麼？」

  「遵命，主，領主大人。」老邁的巫師戰戰兢兢的收了雷吉的金幣，看著緊張兮兮的多拉諾爾，雷吉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收了我的金幣，不問問我想讓你做什麼嗎？」

  「我不敢收您的金幣，」多拉諾爾又把金幣拿了出來，「您讓我做什麼都行。」

  雷吉趕緊把金幣塞進了多拉諾爾的衣服里，叮囑道：「下次有人請你做事情，一定先問清楚再收錢，我想讓你陪我去迷亡之山，現在你後悔也晚了。」

  「遵命，領主大人，我不後悔。」多拉諾爾回答的異常平靜。

  雷吉詫道：「你不害怕麼？那裡有山妖。」

  多拉諾爾搖了搖頭，即使聽到了山妖這個詞，他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

  雷吉對多拉諾爾的反應感到意外，巴切洛在耳畔低聲道：「大人，您還是不理解奴隸的思維，只要是您肯去的地方，在他看來就不危險。」

  「以後我會轉變他的思維，好了，差不多的話，我們該收拾行囊了。」

  多拉諾爾依舊沒有多問，他只是向衛兵索要了一些乾糧，然後就待著巫師的背囊跟著雷吉上路了。

  但伊瑪可不像多拉諾爾的話那麼少，她抓住了雷吉的胳膊，問道：「你為什麼要去迷亡之山？」

  雷吉一怔道：「好大的膽子，你不用叫我導師大人麼？不害怕我的鞭子麼？」

  伊瑪緊緊抓著雷吉的手臂，搖頭道：「別岔開話題，你說清楚，為什麼要去迷亡之山？」

  雷吉舔舔嘴唇道：「我要去……給山妖治病。」

  「你為什麼要給山妖治病，你瘋了麼？」

  雷吉沉默了片刻，轉而笑道；「我瘋過很多次，對吧，可每一次都證明我是對的，難道不是嗎？」

  伊瑪低下了頭，她把頭埋在雷吉的懷裡，用力抱了雷吉好一會。

  「治病是我的職責，你應該派我去。」

  「好啊，我派你去。」雷吉回答的很乾脆。

  伊瑪抖了一下，狠狠錘了雷吉一拳，她哭了；「可你知道我害怕，對不起，我真的害怕。」

  「不必道歉，害怕又不是什麼錯，」雷吉替伊瑪擦去了眼淚，笑道，「給我準備兩支針筒，不需要最好的，反正我也很難把它們帶回來，再給我準備二十天劑量的青黴素藥粉和一些消毒用品。」

  「你要在山上待二十天麼？」伊瑪擦去眼淚道，「那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當然不會待上那麼久，」雷吉笑道，「只是那個山妖大王活了上千年，他的身體一定很特殊，也許需要更大的劑量，相信我，三天之內我一定回來。」

  準備好了所有東西，嘉文想跟著雷吉一併上山，雷吉拒絕了他的請求。

  「城裡的事情交給大學士，城外的事情全都交給你了，我收到了一些消息，拜爾國不太平，金光城也不太平，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要保證碎雪城的安全。」

  嘉文聽從了雷吉的命令，埃爾文上前道：「至少讓我跟您一起去！」

  雷吉一怔，一臉錯愕道：「你當然要跟我一起去，你本來就該和我一起去，難道讓我只帶著一個老巫師上山麼？這樣哪還有領主大人的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