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替死鬼

  這些突然出現的黑影葉雨再熟悉不過了，正是郭家一族的屍體。

  一眨眼的功夫，火光燃盡，空蕩蕩的正房之中還原成下午一模一樣的畫面，三十多具屍體保留完好的平躺在地面上，了解來龍去脈之後，再看後腦勺的那個洞心裡只覺粗目驚心，密密麻麻的血紅色利齒啃碎頭骨，蠱蟲帶著腦漿和鮮血飛出。

  不過腥臭氣味被岩根烈火處理的一點也聞不出來。

  看過正房之後，葉雨看了看白洛，心裡暗自驚嘆，赤狐海姬不知道白洛是如何看穿這一切，但他知道，這是一個只有通靈者，一個真正強大的通靈者才知曉的秘密，關鍵就在於白洛的通靈獸所擁有的獸技！

  「你小子在看什麼？」

  白洛顯然看穿了葉雨的想法，只是礙於還有赤狐海姬在場，沒有明說罷了。

  葉雨收回了目光，道：「屍體已經叫出來了，白聖王還請快點行動。」

  白洛笑了笑，動身走向正房。

  月華灑下，漆黑一片的郭家山莊上一層濃濃的黑霧隨之聚攏到正房之中，像是一股勁風一般撞開半遮半掩的房門，地面猶如被千斤重物砸下，葉雨的腳下傳來一陣劇烈的震盪。

  在跨過正房的門檻時，白色的長袍緩緩飄起，畢竟地面上全是鮮血和腦漿混合在一起的污穢之物，還是一群處在修為期底端的滅世宗的修煉者留下的，沾上一點都是對聖王之名的玷污。

  白洛從三十多具屍體上跨過去，一一看過之後，抬頭瞟了一眼脖子被勒住懸掛在房梁之上的郭摩達。

  「除了人在落日谷的郭德瑞以外，昨晚出現的人一個不少……」

  聞言，葉雨不禁汗顏，從郭家一族出現到進入正房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加之還有婢女僕人混在其中，白洛竟然清楚地記住了每一個人。

  另一邊，在黑霧的浸潤之下，只有三十多具毫無生命跡象的屍體不受其影響，任由黑霧一點一點的滲透到體內，白洛身形一閃落在了正房的最裡面，『嘰里咕嚕』的低聲吟誦了幾句，手指輕輕的在地面一點。

  三十多具屍體所占據的範圍之外，黑色的咒印驟然之間蔓延出一道大致呈三角狀、邊緣滿是尖銳鋸齒的黑色咒陣。

  黑色咒陣在鮮血之中開啟，在朦朧的月光下閃耀著淡淡的暗紅色光澤，一股極其強橫、兇惡的氣息從咒陣中央湧出，正房外的葉雨，還有離得更遠一點的赤狐海姬的注意力齊齊轉移過去，下意識的一個閃身來到門外。

  『暗紅色』的咒陣算是葉雨迄今為止見到過的最壯觀的咒陣，白洛一動不動地站在當中略顯有些嬌小，一身白色的長袍上映襯上暗紅色的光暈，猶如一道血光魅影。

  手指輕觸的地方驟然一道無形的氣勁震盪開來，地面上的咒印吸食尚未凝固的血跡，無端端的地面上血氣變濃了數倍，幾乎達到了看不清屍體的程度。

  「出來，見不得赤陽的老陰魂！

  消散如冷霧，嗚咽如陰風，

  朝山外之不毛之地流放！

  墓穴空空，噬不成魔，不再是你的藏身之地，

  昏天墨墨，沒人知曉你的來去，

  禁門永隔，再無破曉之時！」

  正房之中突然傳來白洛高亢的大叫聲，暗紅色咒印打在左右兩側的牆面上，一聲巨響，牆壁坍塌翻滾，兩道白光從牆體之內射進來，此時已是深夜，蒼穹之上月亮正位於正上方，這顯然並不是自然之光。

  據赤狐海姬的說法，這兩面牆的隔壁是一間是藏物室，另一間正是郭摩達的主房，人都死在了正房，這兩道光顯得格外的靈異。

  赤狐海姬見此動向衝進正房，留下葉雨一個人還站在庭院之中，四周靜的讓葉雨一下子渾然不自在，也顧不上屍體的慘樣，緊隨赤狐海姬衝進了正房。

  白光驟亮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半米來高的白洞，無法透過白光看見裡面的情形。

  突然，葉雨模糊的聽到一連串叫聲，環顧四周，很快的分辨出聲音是從前方和後腦勺的白洞之中傳來，與此同時，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淒絕的低吟，忽高忽低，似乎來自很遙遠的地方，時而像凌空發出的尖嘯，時而又如地下鑽出的痛苦呻吟。

  在這毫不掩飾又毫無規律的詭異聲音中，葉雨感受到一種寒冷刺骨的極度詛咒，越聽下去越不寒而慄，片刻之後，聲音就像是在耳邊想起一般，每一個發音都像是來源於千萬年之前一樣，只能戰戰兢兢地聽著。

  雖然知道這是白洛施展的一種通靈之術，但內心還是控制不住的產生惶恐不安的波動。

  「出來吧，不要害怕，都是認識的人。」白洛輕聲說道。

  接收到白洛的訊息，白光忽然一暗，從牆壁的白洞突然奔出和屍體數量一樣的小矮人，圍在白洛的周圍，有些驚慌失措的看著葉雨和赤狐海姬。

  同樣，在小矮人出現的一瞬間，葉雨不但沒有被小矮人嚇住，反而內心的不安煙消雲散，取而代之是一種驚喜，好奇地打量著小矮人。

  每一個小矮人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胸口都有一個手掌大小的咒印，樣貌有些古怪，尖翹的大耳，滿臉皺褶，頭頂稀稀落落幾根要長不長的毛髮，四個眼珠一陣亂轉，下巴長著絡腮鬍覆蓋在胸口。

  「這又是哪裡？」

  「我知道！這裡不是通靈國……」

  「怎麼死了這麼多人？」

  「不死人叫你幹什麼？」

  「好慘，又是這種死法……」

  「怎麼死的都無所謂，我只想知道這次又要變成什麼樣子，上次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死豬真的是太難受了……」

  「你還好意思抱怨，不就丑了點味兒大了點嘛，一天就吃了睡睡了吃，又不費勁，我上次差點被亂槍捅死，槍尖距離我附於的那個人心臟只差這麼一點點，被白聖王召回，干我們這行的處處都是意外。」

  ……

  小矮人一出來就嘰里呱啦爭論個不停，葉雨跑到白洛的旁邊。

  「他們都是靈魂？」

  「可以這麼說，別看他們現在這個樣子，都是被萬靈教列為通靈國最兇惡的通靈者，每殺一個，我就把其靈魂從體內抽離帶回萬靈教，經過聖君的煉靈之術的洗禮，剔除掉生前的記憶，將一種精神混亂的精神框架封印到靈魂之中，再交給我，關鍵時候充當替死鬼的角色。」

  「你是要他們為我去死？」

  「死不死就看他們自己怎麼做了，你瞧瞧那個，我壓根就沒想過要救，就在行動快要開始的時候，突然來了不速之客，為了不影響計劃，只好召回。」

  「不行！」

  「沒有什麼行不行的，他們本就是罪大惡極之人，早就不應該殘存在這世間，但是，罪惡滔天之人一死百了也太便宜了他們，聖君之所以這麼做，就是想讓他們自我救贖，況且都已經死過一次，再死一次也無足輕重了，是吧？哈哈哈……」

  突然幾聲大笑，白洛的眼中仿佛燃起炙熱的火焰，和之前冰冷凝霜的樣子判若兩人，葉雨的心突然很彆扭地往下一沉，他在這一刻仿佛看到了未來自己的樣子。

  提到『罪大惡極』四個字的時候，葉雨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念頭，親手屠殺滅世宗！

  恍惚之間，畫面時空穿梭一般的定格在一個雙手沾滿滅世宗所有人鮮血的人站在五個看不清樣貌奄奄一息癱倒在地上的人面前，這個殺紅眼的人便是他自己，而那五個人則是滅世宗的五宗主，手起刀落之間，五宗主身首異處，頓時積壓在心底的仇恨釋然了，在山巔之上放肆的狂笑，天地之間迴蕩著……

  白洛拍了一下葉雨，葉雨的身體突然緊繃了一下，發現是白洛，這才緩緩地放鬆下來。

  「你們各自找一具屍體將靈魂附在上面。」白洛說道。

  三十幾個小矮人豎起耳朵似乎是在聽什麼一樣，碩大的眼珠子不停地轉動，時而低頭竊竊私語，像是在商量哪具屍體誰要。

  小矮人也不敢耽擱太久時間的，也就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三個多個小矮人旋轉身體，扭曲成一團黑煙，『嗖』的從白洛身邊飛起，鑽進屍體之中。

  隨著最後一團黑煙沒入屍體，一具具屍體開始動了，一雙雙眼睛赫然睜開，瞳孔還是死者的瞳孔，只是鼓出原來的兩倍大小，森然地盯著葉雨和赤狐海姬，然後張開嘴，一口粘稠的膿血噴濺在地上，似乎是習慣了這種活過來的方式，直接用袖口擦拭嘴角，從後腦勺的小洞看進去，裡面只剩下表皮，蒼白的肌肉突然跳動，縮癟的烏紫色血管充血。

  「這具屍體是我見過最結實的了……」

  「結實？你是還不清醒吧？你摸摸你胸口那兩團鼓起的東西，這些人都死了有些時辰，身體開始僵硬化了……」